陈自寒也当仁不让,从棋盒内拿出一颗白棋,通用放在自己那一旁的棋头,点了点,道:“宅兹中国。”
“宅兹中国”短短四个字,掷地有声。
“武王灭商之后,成王继承武王遗志,将‘洛邑’定为京宫,以地为轴,承天立命,助天为民,铸就何尊,铭刻其文。”陈自寒看向萧飞鸿,问道,“你可知这‘洛邑’是哪里?”
萧飞鸿道:“洛阳。”
陈自寒道:“不错。自古以来,中原诸多人,不论君王,不论封侯,任何社稷,都担得起‘中原之主’之名,君王、封侯、社稷都是中原之主。但厥缁身处西北,离洛阳之远,又有黄河之天堑阻碍,可不能冒然冲动。”
萧飞鸿指着黑子道:“今日叫你来,可不是下一盘棋,如此简单。”她顿了顿,举起黑子道,“黑子代表我、厥缁。”
陈自寒指着白子道:“我知围棋之中的黑白对弈远没有世道之中的黑白对弈简单——白子代表我、北明。”
“如果黑子赢,陈府主可要将漠北一带拱手送给厥缁,毕竟漠北之地可谓是价值连城。”萧飞鸿压低声音,对陈自寒戏谑道,“当然如果白子赢,我厥缁必当收兵马,安其身,将对于衢州城的损失逐步赔损。”
“不行。”陈自寒强硬地道,“还须加一条,如果白子赢,厥缁必当收兵马,安其身,除了赔损衢州城以外,还需结束‘岁币’政策——北明是王,不可称臣。”
萧飞鸿闻言,微微眯起眼睛,道:“可是厥缁,从不低头。”
说罢,萧飞鸿“哐当”一声,将黑子敲在棋盘中央,对陈自寒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陈自寒道:“域名不以封疆为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说罢,白子落在了黑子左侧。
萧飞鸿道:“然则城不高也,池不深也,兵革不坚利也,米粟不多也——古今作战,保天时地利人和为一也。非天下之时,失者必败。”
说罢,黑子紧随白子其后,落在了白子的上侧。
陈自寒道:“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为一也,不如道、德、仁、义、礼,五者为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德者,人之所得;仁者,人之所亲;义者,人之所宜;礼者,人之所体,不可无一焉。故夙兴夜寐,礼之制也;讨贼报仇,义之决也;恻隐之心,仁之发也;德人德己,德之路也;使人均平,不失其所,道之化也。”
说罢,白子步步紧逼,围攻黑子。
萧飞鸿道:“以儒为家,以礼治信。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乃是此话真理。然,此非吾觊巢者也,君子以法,用者似德。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信乎,其似巢也。”
说罢,黑子反攻,白子退后。
陈自寒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然厥缁先洗劫衢州城,乃不得民心,不入民意之举,社稷必得而退之,失之信之,怕之避之。”
说罢,陈自寒拿掉一颗黑子。
萧飞鸿不紧不慢:“我知北明没了东厂,没了皇子,没了母后,没了君主。陈府主对我说这么多治国修身平天下之大道理,我厥缁如何不懂?厥缁是‘猛虎在山,百兽莫敢侵;忠臣处国,天下无异心。’,北明似‘天下之患,莫大于举朝无公论,空国无君子。’何能从柬如顺流,若是像厥缁一般,有君有主,疆土之内,安生乐业,‘上有素定之谋,下无趋向之惑,天下之事不难举也。’”
黑子将白子围攻,萧飞鸿抬手拿掉数颗黑子。
陈自寒表情有些混乱,他不得不承认萧飞鸿的话是对的。
陈自寒道:“衢州一事,百姓惧怕。夫治天下者,必先治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以治国者,必先修身齐家,以德治国,而后得治天下。君不见,汉高祖刘邦,虽起于微末,然其德行卓著,故能得天下。”
萧飞鸿落子:“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方大国,失了君主,谈何民心所在,德治所向?皆是空谈!衢州好能解决,无非良法治之,财产贯之,人民乐之。此番道理,厥缁不能不懂。厥缁疆域之内安宁,可北明疆域之内混乱——是故治国之道,在于顺应民心,视民如子。如此,则百姓如鱼得水,安居乐业。若逆民心而行,民怨哀苦,则国家危矣。秦皇以严刑峻法而治天下,终致覆灭,此乃前车之鉴。故治国之道,在明君良臣,以德治国,顺应民心。如是,国家则长治久安,百姓则安居乐业。然‘明君良臣’之关键,在于‘有’,而非‘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