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澄揉着眉心,感觉心力交瘁,放下鼠标:“我去走廊透透气,你俩先按我说的改着,再看下去我能被你俩气死,你们以后哪天当医生了,如果挂到你俩的号,我就是全身骨折了都得站起来逃走。”
“扎心了我的路哥。”小王医生认错态度良好。
“这不是显得路哥您老人家在医学界的成就无人超越么。”小高医生手上有路景澄的八卦,嘴上要得寸进尺些,在路景澄的底线上不断试探。
“但你俩会在教育界让我身败、名裂!”路景澄没好气地抄起一边的文件夹,就在小高医生的背上不轻不重的锤了两下,无视她夸张的哭嚎,冷漠道,“写好了微信上喊我。”
路景澄慢慢地在医院长廊走着,透过玻璃窗往外看着,他感觉这一天过得很快,就这么一眨眼,傍晚了。
落日像个慵懒的工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它漫不经心地将余晖洒出,赤金色的光芒弥漫开来,铺满了半个天空。
路景澄望着自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那影子像是被无形的手使劲拽着,紧紧地贴在墙上。
很像他被父母逼迫的少年时光。
他捏了捏有些酸痛的鼻梁。
前方,薛望推着轮椅过来。
他的爸爸像是在和他争论什么,隐约听到了薛父口中的只言片语,夹杂着“不行,你必须去,这是为你好,听话。”
每一个词汇的,全部正好戳中路景澄内心深处。
再垂眸一看,薛望的表情很失落,头垂得很低。
路景澄一下子联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被父母逼着做的各种事情,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他走过去,表情严肃,有一种莫名的拯救小时候自己的感觉:“别再说他了。”
薛望本来低着头还有点失落,听见声音一抬头看见满脸怒容的路景澄:“路……路医生?”
路景澄心里的怒火像他投在墙上的影子,随着他的走远不断拉长,最后变得畸形:“您是他爸爸?他现在更需要家人关心,而不是家长强迫他做什么。”
薛望坐在轮椅上,拉了拉路景澄的衣摆:“这事儿不怪爸爸,他真是为了我。”
“……”路景澄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薛望松开了路景澄的衣摆:“化疗实在太难受了,我不想治了,爸爸在教育我。”
路景澄没想到是这个发展,一愣:“啊?”
薛望有点垂头丧气:“反正也治不好,为什么还要受这个罪。”
路景澄觉得自己那刚刚冒头的愤怒,就像是被暴雨浇灭的篝火,转瞬即逝,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余烬感:“……啊这。”
薛望眨巴着眼睛看路景澄:“路叔叔,我能不去吗?”
“……”路景澄叹气,和薛望爸爸道了个歉,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不行啊,治疗一定得跟上。”
薛望脑袋又垂下来:“我都明白,叔叔和爸爸妈妈都是为了我,但我就是难受。”
路景澄一时半会儿除了那些烂大街的安慰话语,竟然找不到别的话说,但他还是绞尽脑汁想着一些话,他内心抗拒自己像他的父母一样,即使是真的为孩子好。
但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小薛望已经把自己安慰好了:“但是爸爸答应我了,每完成两次化疗,就给我买款新皮肤,如果反应不大,也可以让我玩游戏。”
路景澄听到这个,想起那天在长廊下的聊天,灵光一闪,看着薛望的眼睛:“这样吧,你好好接受治疗,情况稳定后,我带你去看下赛季的揭幕战,就在半个月后。”
薛望眼睛亮了:“真的吗?!”
“大人是不会骗孩子的。”
“但是听说票很难买诶。”
“是很难买,”路景澄摸了摸薛望的脑袋,“但叔叔有内部关系。”
薛望天真地眨着眼睛看路景澄:“叔叔的爸爸在游戏公司上班吗?”
路景澄听后百感交集:“我小时候,游戏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你的爸爸不会陪你玩游戏吗?”
路景澄联想了一下路爸路妈和他三排打游戏的场景,觉得太过于诡异:“他们根本听不得游戏这两个字。”
小薛望非常同情地看着路景澄:“叔叔,那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我有那天那个哥哥的微信,他可厉害了,我叫他带你。”
路景澄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用了,叔叔有别的人带,替我谢谢那个哥哥。”
又和薛望爸爸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和减轻化疗副作用的办法,天色完全暗下来,路景澄告别俩父子,准备去楼下小卖部买杯咖啡迎接晚上的加班。
他在电梯口百般聊赖地刷着手机等电梯,微信弹了条消息:「路哥,办公室有人找。」
「谁?」
「你老板。」
路景澄皱了皱眉,刚才的急救难道自己犯重大错误了,已经到院长大人亲自上门抓人了的地步了?
路景澄回了个我马上回来,咖啡也不买了,疾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