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澄感觉后槽牙泛起血腥味,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刚才手术室里的场景——
他用电锯锯开股骨时,髓腔内喷出的不是骨髓而是灰白色的瘤体,本应金黄色的骨松质变成了腐肉般的絮状物,咬骨钳夹上去就碎成了渣滓。
路景澄晃了晃脑袋,他脑袋有点放空,望着手术室外的天花板,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之前霍亭每天是不是也这么忙?
路景澄自嘲般笑笑,果然矫情是最好治的病,忙一忙就好了。
等早上八点交接班后,就去和青衣队长好好谈一谈道个歉吧,一切都会变好的。
路副主任拖着放空了的身体回到办公室,拿了个面包去到长廊。
夏天到来了,蝉鸣声嘶力竭,花园里的绿植生意盎然。
路景澄叼着面包,两手揣兜,就这么坐在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夜晚医院里的都不容易,医生护士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病人们也大多痛苦。
路景澄咽下最后一口面包。
都不容易。
他强撑着精神回到办公室,他今天还得值班。
走进办公室门的那瞬间他感觉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他连忙伸手扶着墙壁,缓了好一会儿才挨过这阵,将自己摔进沙发。
秘书小姐带着玉坠回国。
整个包装盒都很完整,青衣打开盒子,里面的实物让他发出一声惊叹。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品。
青衣拿着玉坠看得有些傻眼,因为这块比他的那块,更为精致。
收藏家保养得好,上好的羊脂玉通体润泽,时间在它身上留下了别样的韵味。
青衣在包装盒下发现了一个放大镜,他有些不解,问秘书小姐:“这是干嘛的,里面有玄机?”
秘书小姐显然已经看过了,表情有些深奥:“小霍总,我觉得,你可以自己看一看。”
青衣疑惑地拿起放大镜。
玉坠最外层是八宝莲花衬着的万字纹,中层是云雷纹勾连成的山河脉络,最里面却用阴刻雕着半阙词。
青衣在文化造诣上面不深,他疑惑地望向秘书小姐。
“我来的时候已经查过了,据说这首词是后来加上去的,当年楚国王爷顾其琛出征前,丞相陆斯年特地去找工匠加上去的。”
青衣继续眯着眼睛仔细看——时间久远,一些字迹已经被磨损得认不清了,青衣只能勉勉强强认出最后半句: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秘书小姐继续解释道:“我合理怀疑你的那块和这块就是一对,应该就是当初顾其琛为陆斯年专门打造的。”
“照你这么说,他俩最后天人永隔了?”青衣不解,“我记得历史上他俩的结局……不是寿终正寝吗?我记错了?”
“没有,历史上他俩的结局确实不错。”
青衣不解:“那怎么这词看着不太吉利?”
“所以我推测应该是顾其琛平五王之乱前夕,陆斯年送的,”秘书小姐从包里翻出一份资料递给青衣,“那场战役,在战前朝堂上确实反对人居多,大家都觉得赢不了,只有丞相陆斯年赞同。”
秘书小姐又给青衣科普了不少这一段的历史才告辞。
青衣送走了秘书小姐,在落地窗前站定,拿着玉坠在月光下眯着眼睛用力看,角度变化之际,一束月光斜照在上面,那“斯年”的名字后,竟从云纹缝隙里又显现出两个字来——
吾爱。
把东西包装好放进保险箱,青衣在沙发上坐了没一会儿,他便打开门,冲出俱乐部,跑向二院。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路景澄,他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们二人的感情,穿越了时间。
同一时间,病房里,路景澄睡得并不安稳。
他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呼吸急促,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他梦到了不好的东西。
路景澄从沙发上弹起来时,右手还保持着梦里拉扯的姿势——方才青衣在他面前被一辆呼啸而过的卡车撞飞出去,如破碎的玩偶般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