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肝配了蓝莓酱,酱汁的颜色像氧化后的血迹,很难看,江惟英无法产生食欲。
林预连续两天都没有回去,他靠偶尔给李修打电话判断林预还活着,莫名的恼怒让心口憋了一团火,咽不下去发不出来,不过比这个更恼怒的是他自己,明明不想让林预影响自己太多,又总会不知觉中在他身上浪费情绪。
“老师。”
杭稚体贴地把切好的牛排跟江惟英的对调,笑了笑“今天还顺利吗?”
“还行。”
江惟英来匹兹堡仍是为了他们团队迁徙的进度,亲自来访一是体现诚意跟重视,二也是施压,毕竟钱决定一切,恩威并施。
比起做个医生,他更适合做商人。
上午跟组员都进行了会面,江惟英其实对那个亚裔team长有点不满意,在介绍星桥的计划节点时,江惟英就听出这个亚裔team长对项目推进的不热情,甚至态度上都不报太大希望,用词消极,让他很扫兴,尤其是他还反复提到了“基因锁”,基因锁这个东西江惟英一直反感,因为不可控。
现代医学对“基因锁”的理论还停留在科幻的界面上,但“基因锁”实际上早就江伯年第一次推进星桥计划时就已经有了进展,这是一种从基因开启的染色体拷贝系统,也可以理解成反向保护程序,类似于p35基因之于17号染色体的作用,有固定却未知的阈值,溢出会强大,但不可控,减少会衰弱,则一定会死亡。如何开启跟控制这个“基因锁”的临界,曾经是整个项目的核心,失败的核心。
江惟英看过星桥一期的临床报告,非常反人类,人数不足20个,全是1-6个月的婴儿,取用的是脐带血,当时二期没有进行下去则是因为项目上一位领头人坚决反对继续使用一期的婴儿,但由于星桥研发项目主要针对的就是血液病再生,对延用的血液样本,基因个体都有相当严苛的要求,所以二期只进行了一半便放弃了,据说药物研发失败是因为这个领头人向公卫的举报,这是很敏感的东西,他并不太想触碰,他要看的不是科技的进展,而是要得到切实的成果。
他跟江伯年不同,江伯年当年太贪心,即想做医生,又想做商人,所以一个都做不好。
江惟英是不同的,他要的是结果,并不是过程,就像你决心做一个商人,你就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有些东西,注定要闭着眼睛。
但除了“基因锁”不可控之外,其他都没什么好说,均是按合同发货,只要对方称职尽责,他没有嫌弃的缘由,总不能连长相也挑,所以江惟英及时打断了亚裔team长的负面影响,临走前又表示了对团队的信心,应付完了一切才悠哉地回到酒店里。
牛排只稍微尝了尝,江惟英便拿起纸巾擦嘴,杭稚看见他的动作有点失落,他找不到什么话头来说,但又十分无聊,小心开口“我搜了下攻略,说附近的动物园还不错,要去玩一下吗”
江惟英想着把人从学校带出来,一路上没陪人家玩也没让人开心,确实有点说不出去,单从杭稚没有闹意见也没使小性子这点就胜过了其他人百倍,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小男孩的,江惟英应了声好,杭稚立即欢呼雀跃,这么一张生动的漂亮脸蛋,谁看了不喜欢呢。
他抿了口红酒,心情还不错,但电话不适时地在桌上震动起来,名字有点意外。
“弗雷”
“江先生,您派我去查的事情我已经查过了,那位林预先生的资料我发到了您的邮箱,除此之外他在这边的负责人联络人是一位华侨太太,珊卓,我已代为转达了您想见面的想法,很抱歉她并没有同意。”
“为什么?”
“噢,别急,别急”弗雷连连出声“珊卓不同意见面,但是她愿意下午三点给您来电通话,您看可以吗。”
江惟英抬手看了下时间,三点也不算太晚。
“可以。”
不锈钢的叉子轻轻搁在瓷盘中,发出了微弱的声响,对面江惟英放下了电话,神思已完全不在这个桌面上,他全神贯注翻看着手机,眉头越皱越紧,杭稚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服务员来续水,冰得牙痛神经痛,那一丝微酸的柠檬味从舌尖窜到脑中,又被放射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杭稚知道,江惟英今天不会去动物园了,他哪里都不会去的。
31-2
“哎,小猫。”
嘶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林预先是朝仪器看了一眼,才看向病床。
这个人又在笑,动了这么大的手术,短时间内胸腔甚至都不能完全缝合,他竟然还能笑,林预上前捏开他眼皮看了下,面无表情道“外面还有个人一直站着。”
在跟病患沟通交流这件事上林预实在是被李修骂过太多次,他本意是想告诫这个病人要珍惜生命,毕竟门外至少还有关心他的人,但往往话一出口又听不出来是他想表达的意思。
宋蓁听了微微勾着唇角,眼神却移走反了,他不看门而是在看窗子外面的光,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微微眯了起来“电电。”
“你很像电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