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预又重复“不是,下辈子是下辈子。”
江惟英从地上站起来,他疲惫地看着林预狼狈的样子,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林预失去了倚靠,坐在地上朝他伸手,想要自己被拉起来。
江惟英看了看那只手掌和林预理所当然的目光,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浴室
“早点死吧林预,等我死了没有人超度你。”
浴室响起水声,江惟英不拉他,林预心安理得地躺平在地上,他脸上有无声的笑容,但江惟英不会看见。
他只需要在地上躺着,躺久了,等江惟英洗完,等江惟英出来,就会把他搬走的,林预知道自己才是骨子里的无赖,无论多少次,江惟英都是江惟英。
他只需要等。
等江惟英。
38-2
血色被冲淡了,沿着水迹滚进下水道。
江惟英在水幕站了许久才发现浇下来的水没有温度,他也不觉得冷,冷不是这样的,冷只会从骨头缝里往外溢。
他上一次觉得这么冷,还是...还是上一次。
林预在铁皮箱子里躺了两夜一天,也是一样的,高烧低烧惊厥抽搐,几十年陈的安宫丸喂下去才勉强能让他保持清醒。分不清黑夜白天,送到医院里,看见任何陌生人都会丧失理智,放他一个人在家里,下课回去必然是躲在床底或衣柜里。
那时候,江惟英几乎陪了他一整个学期,半年。有一阵子连外出都不能,林预不是非他不可,而是林预只认识他一个人,没有别人愿意被他倚靠,有时候他实在有急事外出,叫姜辞过来守着,林预就算紧张,也是能乖乖安稳住的。
林预有病,江惟英一直都知道,而且他知道的还有更多,包括林预不知道的部分。
不高兴宣之于口罢了。
林预的清醒或不清醒,几乎是两个人,不是精神分裂但也差不离,共享记忆的两个人,一个有情绪有感情喜怒哀乐都更像人类的,和一个没有情绪的植物。江惟英很矛盾,一个痛苦的植物,累死累活就算救回来他也不会懂人类的感情,而那个粘人应激无法离开自己半步的,又是那么不稳定不真实。
他无法撬开林预的脑子,也无法,接受林预碎成两半的灵魂,活着也好,死了也好,唯独半死不活,是煎熬。
江惟英洗完澡拧干了一块毛巾,林预还躺在地上,听见声音转了下脑袋,江惟英把毛巾扔到他脸上,把人从冰凉的地面上抄了起来,手心手背都是凉的。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预胡乱擦了下脸“我没有什么时候是特别舒服的。”
“不发烧吧。”江惟英头发尖的水珠往下掉,一颗有一颗,掉在林预衣服上。
“嗯”
“认识我是谁吗。”
林预被江惟英放在床上,天花板一颤,江惟英的重量已压上来一半“江惟英。”
“你很棒。”
林预眨眼间被翻了个身“你认识我是谁,我应该谢谢你的。”江惟英咬牙切齿。
红得发黑的背出满了细痧,在地上躺得太久,碰到滚烫的唇就显得冰凉彻骨,寒气早已渗透,江惟英有时候真恨不得林预这双眼睛再也不要醒过来让他烦,他可以把林预冻在透明的冰柜里,每天晚上回家看到人在冰柜里躺着也是一样的,就当是睡着了,但有时候看见他隐隐有光彩流转的眼睛,又觉得明天还能多看一眼也挺好的。
林预很听话,他知道要面对什么,侧脸趴着等待,双腿双手脚摊在床上,每一根指骨都依旧漂亮。
江惟英深吸了一口气,他揉着林预的腰,吻着林预的后颈,肩胛,直至腰际,温热的掌心越来越烫,游走在每一块红肿的皮损上,偶尔力气大,林预就会紧张,江惟英摸索到了,抿起唇角,俯身贴近了他粉红的耳朵。
“我谢谢你又活过了一天。
38-3
累昏了,自然就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