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干什么的?”江惟英的眼睛深深看着他,认真和戏谑共存,流光似水,分不清他是讥讽还是感叹“用来继承你自由的意志。”
“你的财产,房子,我要共享,以后生老病死火化签字单,要签对方的名字”
“换句人话么,就是死了都不放过你的意思。”江惟英笑着揽过林预的肩膀往室内走去“所以别的人你就不要想了,睡觉吧,你要是听话,哄你睡觉我都可以。”
林预努力消化着江惟英的话,挺难以理解,他不懂江惟英,江惟英往他身上堆砌了太多东西,好的坏的都很多,他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半真半假,江惟英是个太矛盾的人,难以捉摸,虔诚地残暴麻木,恶得又不彻底,温柔里还放着明晃晃的刀,只准自己无所顾忌地入侵,不许旁人靠得太近,就像他明明恶狠狠地威胁着不准动药,又在恰似不经意之间强行让他把药吃了下去,那药林预已经吃了十几年,就算没有味道和口感,但他这样破破烂烂的身体,一丁点变化都是能立即有感应的,即使这样,他能清醒的时间还是不多了。
何况那药吃不吃其实作用都不会很大,身体耐药已经到了极限,清醒和不清醒,有时候林预自己都分不清。状况好的时候像做梦,像回到刚刚进入了学校看见很多同类的时候,脉搏会清晰地跳动,紧张,好奇,酸涩,郁闷,这些困住的情绪不再是成堆积在心上,重得怎么都放不出来,这样的感觉很好,好到上瘾,林预常常陷入这样的循环里,彷徨而迷恋这个真实的世界,药吃不吃,他都不觉得多痛苦了。
可也有坏的时候,坏的时候他就不知道自己去哪了,找不到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看见什么,会做什么,每当失去自己的时候,林预就很想把身体藏起来,只有把身体藏起来,才能有希望能在某一天活过来是安全的。
林预知道在江惟英眼里他是个精神病,但他确实是,这是事实,无从分辨,他应该像江惟英说的那样,做个正常的精神病人,至少,不要被放弃。
不要被,江惟英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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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胃疼?”江惟英撑在床沿,刚把林预按进被子,手还没来得及抽走就被林预抓住了。
“没有”林预轻声否认,但是没有松手,反而是往被子里拉到离身体更近的地方,这一拽之下,江惟英就笑了,林预近来确实粘人,仿佛那种游离的状态还没有完全消失,他觉得新奇,顺口问道“你晚上到底看到什么了?”
林预不说,江惟英也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只不过再逼问下去可能又要让他神经不安分,他看林预真是可爱可怜,当下收了声,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尖,林预虽然脑子不好,但占有欲还挺强。他叹了口气翻身躺下把人拥进怀中,林预果然相当配合地靠了过来,江惟英心里一阵酸麻,脑中不断响着:林预真是可怜可怜真可怜啊,他忍不住笑出声,胸腔震颤,林预则死皱着眉头抱着他,如同救命浮木,连脸上都像是理所当然写着“这本来就是我的”
第44章
十月的一场雨下完,中秋未至,凉意渐浓。
每天都有医疗设备专用的运输车辆在医院进出,为了不影响正常通行的安全隐患甚至增设了临时通道,最近实验仓的进度已经是各个科室的医生茶余饭后的聊天选项“那几个外国佬怎么都这么年轻这么帅啊”
“竟然还有个混血,他今天在食堂买了五根油条吃哎!”
“哎呀你听说没,说是流调科跟大外科都要各抽一个人过去呢,还要面试选拔,什么鬼嘛,搞得多高贵似的”
“本来就高贵,人家整个团挖过来得花多少钱,给他们落地建仓不说,光是这些实验原材设备仪器都怕是要抵小半个医院了”
“哪有那么夸张!”
“就有啊...他们那...”
秦兴听得浑身隐隐发烫,有点走神,相较于对面安安静静的林预,他看上去显得有些藏不住的浮躁,林预其实也在走神,但他大多数时间都没什么表情,故而很少有人看得出来,林预最近还是没有被允许上手术台,只有急诊上秦兴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他上去做个副手。
他没有事业心,对医生这个职业可能自己都没有深究过喜欢与否,对上进或是升职就是更是麻木,然而这个话若是能说出来,秦兴听了必然是要大笑几声,再嘲讽几句也说不定,分明是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