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预浅浅吸了口气,不知道是哪里疼,反正挺疼,但他维持着体面,只在检查自己身上的灰尘时轻轻按了按腹腔,没有察觉骨头有什么问题,便抬眼问秦兴“你还需要打我么?不打的话,我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秦兴被迫凭空接受了谅解,林预离开的脚步平稳康健一如往昔,完全没有因为被他揍了而露出任何能让他愉悦的痛苦,想象没有达到效果,秦兴一拳锤在窗子上,玻璃应声而裂,他这才微带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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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不是很好,李主任刚走,开完药已经开始输液了,说是如果持续发烧可能会出现术后感染,哎,我已经交代在做准备了。”
护士长轻声交谈,林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后侧目看向病房前座椅上的女人,护士长目光跟过去又是一声叹气,语气更沉重了些“算起来她起码两天一夜没睡了,就那么盯着病房,是个辛苦又伟大的妈妈。”
“嗯,她吃过饭了吗。”
“嗯?”护士长难得见林预关心人,脸上也浮现了一丝宽慰“没有看见她吃东西。”
林预在口袋里掏出了钱包,钱包里的钱币并不是很多,他将粉红色的几张都拿了出来交给护士长“麻烦您找人去买点吃的。”
护士长爽快接过“不麻烦。”她眼睛在扫过林预的钱包时眉头皱起,惊呼出声“啊呀,你的手怎么了?”
林预的手极其白,惨白,因此青筋跟鲜红渗血的擦伤都十分明显且突兀,这会儿指节都有些僵硬了,林预试着伸直再蜷起,看着微微发抖的手,他想藏已经来不及了,护士站前很快围上几个护士,纷纷露出焦急心疼的神情。
她们皱起的眉不像林预那样随时随地,跟眼里的情绪几乎不发生关系。
这些皱起的弧度都是眼里的关心堆起来的,真真切切,林预被人拉着手,小心翼翼地往他手背上涂双氧水消毒,紧张得脸跟耳朵都在发烫,却没有立即把手抽出来,渐渐放松了肩膀。
“谢谢。”
于是她们又笑起来,她们笑起来是好听的,好像身体的疼痛都会好一点的那样好听。
在她身边坐下的时候,林预有些僵硬地闭了闭眼睛。
“我叫,白铃,铃铛的铃”
白玲还是穿着这件紫红色夹着白的碎花衬衫,洗得太多,领子已经撑不起来,塌在肩上,她把纽扣系到了最高处,头发梳得很整齐,是个很爱干净的女人,她看了一眼林预,眼角一弯,全是沧桑皱纹“林医生,我今年才三十七岁。”
似叹息惆怅,充满疲惫,干裂的嘴唇掀閤缓慢,语调又轻,林预渐渐将背靠在了椅子上,轻轻舒了口气。
“别人都觉得我快五十了”
“不,你三十七岁。”
女人点点头,她眨眨眼,迅速抬袖子擦了擦眼眶“嗯,我三十七岁。”
“林医生,我很辛苦地走了很久的路,我找了很多医院都不愿意收我们,这种的医院...”她水亮的眼睛在四周看了一圈摇摇头“这种医院我根本不敢想的。”
“好心人捐助的定点医院,说是能治的,我把孩子背出了城,他受了很多苦,其实我知道很难治,不一定治得好。”
林预没有说话,他看着这件紫红碎花的衬衫背后,有一些地方抽丝了,有一些地方全是线头。
“应该是治不好,难的吧?即使是这样的大医院。”
“但是能活着我就特别开心了”女人咧嘴笑了,像是证明自己真的开心一般“你都不知道,我多怕黑夜,其实我也怕白天。黑夜一到,一天就要过去了,孩子也要睡觉了,看他的时间就又少了一点,但是白天一到,我就要去上班了,我还是见不到他的。”
“可以不上班。”
白玲摇摇头“不可以。”
“他的治疗是免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