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连续笑了几次,就觉得脸僵得难受,他把揉皱了的烟扔进垃圾桶,手又随意地插进了口袋里“我也没什么事,你比较辛苦,这边我就暂且看着吧,等他醒了我会告诉你的。”
冯泉点点头“那就辛苦了,我会再交代护士长多注意这里,病房里您洗漱和一应换洗的物品一会儿就会有人送过来,如果床铺不舒服的话,也可以再吩咐我,到时候...”
姜辞连连摆手“又不是客房,你当你是酒店经理啊,不必这么麻烦,我也不是你那位江大院长,能对付过去就行了。”
“哦对了。”说到这里,姜辞一顿“这件事....你..你先不要告诉他。”
姜辞神情微皱,这番语气再次开口就坚定了些“不要汇报给他,我听说他对药物的反应比较大,目前暂停了前期手术方案,正在休息,准备适应下放疗,这个阶段..就不要影响他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冯泉很明白,表情难免艰涩“我比您更担心他这个时候回来。”
“这倒不会。”姜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黄天在上,出门先断两条腿,放心,回来得先长翅膀。”
65-2
林预真正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顺从地融入了这份安静中,加湿器喷出的雾气也是无声的,像朵云。他把细长手指抬了起来,在低矮空中做出了一个渐渐收拢的动作,可那抓不住的云离他很远,留不住的人也像这些云,远到不会再看见了。
那指尖轻轻地抖,最终林预把它们又蜷了起来,手背上的针管溢出鲜红,警报声温和地发出提示,门随即被猛地推开,有人疾步冲到床前,林预皱着眉眯眼看过去,是姜辞。
“怎么了?你醒了?”
林预的清醒明眼可见,姜辞还以为他那糟糕透顶的亲戚关系多少会让他消沉,但姜辞有时候也容易忘记林预不是个正常人,他甚至平淡道懒得开口,只是闭了眼,在病床上把自己躺得更笔直了一些。
姜辞郁闷道“别乱动行不行,能不能好了。”
输液机上剩余的剂量还很多,护士踌躇着重新扎针,林预的手背调色盘一般,她不敢轻易去抓他的手,竟是轻声来哄“林医生,我轻点,很快就能扎好,我帮你重新扎上可以吗。”
护士是弱小的,红着脸弯着腰,卑微着,紧张着,姜辞看不过去,按了林预的手腕,递到了她面前,轻笑道“来吧。”
手背因挣扎而用力,青筋暴突,血管莽浮,正倔强地往回收,即便是知道他较劲,姜辞也没松开,面色未变分毫,指尖却加了力道,将那半只胳膊牢牢按在床铺上,继续温和道“你继续”
护士不敢动,小心看着俩人,林预刚醒不久,低哑的声音仿佛是齿间硬挤出来的,又寒又冷“滚。”
“姜先生,这样就算扎得进去也还是会掉出来的。”
“那就扎到能扎进去为止嘛。”
“这...这怎么行..”
林预知道,他的清醒和不清醒只在于是否记得自己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腕上那道咬痕,痕迹很深,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让他格外难堪,何况姜辞看着他,眼中难掩戏谑,林预避开眼神,略轻的一点退缩,就像是人都抖了一阵似的,待姜辞一松手,他立即把手收了回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林预摸了摸手腕上的伤口,接着侧身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手背压在脸下,嗓音嘶哑“你们出去。”
护士还要再说什么,姜辞终于抬手制止“算了。”
室内的灯光重新暗下来,渐渐地,林预眉间恢复了平整,心脏跳动的那根线也就不那么激烈了。林预不在意房间里有谁,也不在意姜辞是谁,无论姜辞在他身边坐着躺着睡着,他通通不在意,他想要这个世界安静,清净,可这样的安静并不表示他的世界里也是这么祥和的,就像他闭着眼睛也并不代表他就可以睡着。
怎么可能睡得着。
姜辞则仰面躺在另一张床上,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很快睡着,直到第二天安稳醒来。
林预恢复的速度极快,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他抱肩立在窗边,过于清瘦的背脊依旧笔直,支棱在衬衫里被光线一照,骨骼的轮廓都隐约有了形状。
听到姜辞升懒腰的声音,林预转身,眼中的厌烦和不耐丝毫不掩“你怎么还不走。”
“你猜啊。”
“猜不到?”晨起的鼻音浓重,姜辞眯着眼的样子看上去都随和起来“那继续猜吧”
林预不再搭理他,房间里有关于他的东西都很少,他要离开几乎就是抬起脚的事情,之所以等在这里,或许就是在表达自己的礼貌,而不是真的好奇或在意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