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不出声。”江惟英也当做没有看见他的痛苦,背过身用温水打湿了毛巾,擦了擦林预的脸“脸色好差。”
林预对他抬起嘴角,从浴缸边缘站了起来,江惟英很自然地拉了他一下,林预顺势抱住了他,使劲在江惟英身上嗅了嗅。“好闻。”
他声音绵软乏力,背上薄薄的肌肉紧绷着,隔着衬衫感觉到了微微湿热,他抱得紧,江惟英在原地抱着他晃了晃,又晃了晃。
林预闭着眼睛,睫毛乱颤,想来疼得很厉害了。林预不说,他就只能掩耳盗铃般别开脸。
这药未经上市,临床都没有结束,却已经是目前唯一能有效减缓基因断裂速度的抑制剂,从来都是一代药副作用最大,但江惟英别无他法,林预不能不吃。
痛苦的是林预,可江惟英眼睁睁看看,觉得自己也像是受了刑。
昏睡,疼痛,意识障碍,这些会一个个到来,林预逐渐没有力气,迷迷糊糊往下滑,江惟英把他放在床上哄骗“我陪你睡一会儿,你安心睡。”
林预呼吸急促,他睁眼看了江惟英几次,汗湿的手心慢慢抽离,慢吞吞地回“嗯,你晚点走,我等下就醒。”
“没事,你睡。”
林预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沾上枕头躺平后他的痛苦就铺满了整张床,弓着身子缩了起来,一手缩回去按着腹腔,另一只竭尽力气攥着被子,额头和脖子的头发一点点被打湿,眼尾通红着,绵长剧烈的痛很容易引发他的免疫力自我攻击,也许不一定会高烧,低烧总是在所难免。
他惯性生病,不会呼痛求援,偶尔几次对自己抱怨疼痛,几乎都算不上真的疼痛。江惟英剥开他的湿了的发丝,坐进被子里把林预捞了起来,又裹紧了他伸手去揉胃。
他很小心地覆上那片地方,薄得隔了层皮能直接碰到器官,他再也不敢用力去按,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力道缓解这样的煎熬,只能这么小心捂着。
林预总在某个瞬间惊厥般挣扎,江惟英竟然也会跟着慌乱,他们都是用刀用锯划破别人的腹腔,锯开别人的骨头,掏着别人心肝肾肺的人啊,早已被那些红白相间的血肉麻木了神经,怎么会隔着一层肚皮怕到了颤抖。
江惟英起了一层又一层汗,胸口后背全湿。他看护林预大半时日都没能完全放心,直待林预面色稍霁,他才有空换掉两人的衣物,温度不高,他叫醒林预起来喝水,林预被烧的眼睛蒙着雾,对食物断然不肯张嘴。
“我带你去上班,喝点水。”
林预偏头望着他,江惟英牵强笑了下,捏了下他的鼻尖“喝水。”
92-3
那是玻璃胃,不碰都会碎,江惟英停了他几天药,短期替换了另一种国际认证的,效果会差一些,但药性安全温和。
进了十二月底,林预特别怕冷,早早躲进被窝里刷熊猫视频。
平安夜那天,江惟英给阿姨放了假,他用热水煮了个苹果端给林预,光是看那软烂氧化的成色,都是不好吃的,但林预无所谓,他把热苹果汤喝了,笑得眼睛发亮,他夸江惟英煮的味道很香,江惟英听了也笑,他吃掉了林预喝剩下的烂苹果肉,两个人分食了一碗糟糕的食物,身心都暖了起来。林预忽然说“我以前要是在床上吃东西,你会打死我的。”
“确实,但也不会打死,顶多丢出去。”
江惟英喜欢灵灵,他单手在平板上放大了灵灵的脸,柔软道“我才不会打死你。”
“那以后能在床上吃东西吗。”
“能。”
林预有点意外,江惟英从平板上转回视线“吃火锅都可以,你吃吗。”
“真的能在你床上吃火锅吗?”林预回想了下,仰头笑道“可我还没有吃过火锅。”
他还没好全,也许每天都还在疼,可他穿着睡衣盘坐在床中央,仰着头看过来的眼神很单纯美好,像春天抽芽的新叶,沾了露水被风吹得晃动。
江惟英想起杭稚这些小男孩的年轻,到底跟林预的年轻是不一样的,林预的年轻,是长不大,只躲在林预的身体里,从前是雪山顶峰的一颗大白菜叶,时至今日才明白,会开花的时候叫雪莲。
三点的时候,他们吃了苹果,平平安安。
四点的时候他们看熊猫监控,长命百岁挨个滚了几圈,灵灵出现得最晚,在监控底下逛了一圈,好奇地站了起来脸贴着镜头,像是给他们打了个招呼。玉玉是很小的一只姑娘,江惟英说它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