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还是穿那件厚外套吧,现在先去洗个热水澡,一会姐姐给你熬点红枣茶,暖暖身子。”
温书棠很乖地点了点头。
洗完澡出来,她在客厅喝了两杯红枣茶,然后才回到房间吹干头发。
吹风机停止运作,搁在一旁的手机亮起,是气象台发来的推送消息。
【受到气流影响,新一轮冷空气即将来临。未来24小时内,漓江市降水量预计10-30毫米,局部地区可达50毫米以上,并且伴有雷电和冰雹,请广大市民注意防范,做好保温措施,出行记得带伞。】
像是配合这条预警,外面雨势骤然增大,闪电撕破夜空,疾风肆虐地拍打着玻璃。
温书棠的目光停留在那个伞字上。
某些场景涌入脑海,她倾身打开抽屉下层,紧挨着那本日记的,是另外一把黑色雨伞。
她和周嘉让的故事,似乎总和雨天有关。
时间回溯,两年前的五月,那时候温书棠正读初二。
暑热在火伞高张的烈日中滋生,好不容易等到一次降雨,头顶风扇关了,教室里开着窗通风换气。
空气中的闷燥仍在,夹杂着泥土的尘腥,乌云像是散不开的浓墨,梧桐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早自习结束,老师开完会回班,叫班长下去收取新学期的书本费。
温书棠一边写试卷,一边把手伸进外套口袋,在里面摸了一圈后,动作忽而一顿。
钱包不见了。
她放下笔,蹲身查看课桌周围,除去一些废弃的草稿纸,地面上空空如也。
班长在一旁好意提醒:“是不是你记错了呀?要不在书包里找找?”
“忘记带了也没事,我和老师说一下就好。”
温书棠摇摇头。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就是放在口袋里面了。
思来想去,只剩下一种可能,应该是在来学校的路上不小心掉出去了。
于是她当即和老师请了假,沿着平时上学的那条路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十几遍。
就连路边的草丛她都没忽略,拨开糙硬的树枝,挪开锋锐的砾石,手背不小心被划破,暗红色的血珠溢出,她却顾不上痛,执拗地继续翻寻。
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其他人眼中,可能这算不上什么,最多只是抱怨一句倒霉。
可对于温书棠来说,三百块的书本费,需要姐姐熬夜改几十件衣服才能赚来。
并且就在前一晚,江伟诚醉酒回来闹事,吼着管温惠要钱,温惠不肯给,他就不管不顾地把花瓶瓷碗全都砸碎,甚至还对她动了手,巴掌粗暴地落在身上,嘴里骂着不入耳的脏话。
不想吵到妹妹,温惠连哭都是竭力压抑着,以为这样就能瞒过去,但红肿的双眼却骗不了人。
想起这么多年姐姐的不易,温书棠在心里反复责怪自己。
为什么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蹲在路边,纤瘦的胳膊环住膝盖,肩膀因为抽噎小幅度地颤,就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雷声沉闷,熄停不久的雨再一次落下。
皮肤上泅开湿意,凉气钻进身体,温书棠不禁瑟缩了下,就在这时,一把雨伞撑过她的头顶,随后是一道清冷的声音——
“是你丢的吗?”
懵懵愣愣地仰起头,温书棠撞进一双深邃而冷冽的眼。
男生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额前碎发被风稍稍吹乱,右眼下有颗吸人的泪痣,轮廓线条硬朗,皮肤冷白,和这种阴雨蒙蒙的氛围很衬。
他朝她伸出手,修长指节里握着的,正是她丢失的那枚鹅黄色钱包。
雨声淅淅沥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温书棠站起来,接过钱包,指尖触碰到他的掌心,感受到一点沁凉。
“…谢谢。”
风吹得更猛了些,雷鸣接连而至,雨滴密密麻麻地砸下,激起缭缭一片雾气。
着急回去上课,温书棠不敢耽误太久,无意识地捏紧衣摆,正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
她迟缓地抬眼,视线里,那道挺拔的身影靠近,面前拂来一阵雪松香,清清冷冷,将腥咸的泥水气息都冲淡。
嗓音也是干净低沉,好似能穿透一切杂质。
“伞,你拿着吧。”
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温书棠怔然,下意识摆手:“不、不用…”
他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干脆利落地将伞塞到她手里,金属质地的伞柄握进手心,上面还残留着属于他的余温。
附近街巷杂乱,等温书棠回过神来,他早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