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棠仰起头,茫然地看向他:“什么?”
说这话时,她眼睛无意识地睁大,细密的睫羽舒展开,琥珀色的瞳孔,被夜色衬得更加清柔干净。
周嘉让喉结微滚,放缓的语气中挟着几分无奈:“为什么又一个人胡思乱想。”
刹那间,时空被按下倒退键,当时的场景回溯在眼前。
——温书棠。
——下次别一个人胡思乱想了。
——以后不管有什么不确定的,可以直接告诉我,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会给你答案。
甚至她还得寸进尺,要求他说话算话,到头来三缄其口的人却仍然是她。
愧疚感自心动蔓延开来,道歉的话还未说出,被周嘉让先一步截断:“所以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我……”
话音渐弱,温书棠用拇指掐着食指关节,脑袋里乱成一团麻:“你要回去吗?”
“回楼上?”周嘉让瞄着她的脸,揣摩她的意思,“暂时不回。”
长睫煽动,温书棠慢慢吞吞说了声哦,纠结自己在这会不会打扰到他:“那我……”
“不会。”干脆了当的答案,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周嘉让补上后面两句,“不打扰,也不会觉得你烦。”
她短短地发出一句嗯。
周嘉让眸色渐深:“就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了?”
温书棠抿住下唇,其实很想问他今晚怎么了,为什么要抽烟,为什么不开心,但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讲出来,无异于是把那些痛苦再经历一遍,她有过切身体验,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她不想他这样。
于是摇头说没有。
“那现在是不是该我问你了?”
没想到会是这种走向,温书棠一愣,说不出什么原因,有种被老师长辈叫来训话的错觉。
她本能地挺直脊背,舌头像打结般磕磕巴巴:“你……想问什么?”
周嘉让没接话,移开视线,瞥见露在袖外的一截手腕,纤细脆弱,关节突起处一点泛红,像刚抽芽的花瓣,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环顾四周,东南方向有家不起眼的超市,脚步挪动,他匆匆撂下一句话。
“在这等我一下。”
三分钟后,周嘉让去而复返。
修长分明的指节收拢,宽大掌心里,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紫色纸杯,热气袅袅,浓郁的香芋味扑面散开。
他伸手递出去:“只有这个口味了。”
温书棠无端联想到什么,羞赧地咬住唇肉,细若蚊呐:“我……对这些都不太挑的。”
周嘉让挑眉,故意拉长音调,笑着打趣她:“是么?”
不远处刚好有排长椅,拂掉椅面上的灰尘,两人并肩坐下。
温书棠捧住纸杯,小口慢慢喝着,老式冲泡的粉质奶茶,卖相虽不佳,口味却别有一番特色。
在这个凉风习习的夜晚,仿若一个便携的移动热源,半杯喝下去,嗓子暖了,身体回温,先前那种紧绷感也逐渐放松下来。
眼睫低垂,她凝着上面那层浮沫,主动续上对话:“你要问我什么?”
周嘉让侧头,看她睫毛被氤出一层水雾,起落间仿佛一把挂满珍宝的蒲扇,唇线不动声色地勾起:“先说好。”
“公平起见,你也得如实回答。”
呼吸颤了颤,温书棠轻轻嗯一下。
“你……”停顿稍许,周嘉让缓缓沉下嗓音,“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清亮的眸光蓦然闪动。
指腹细细蹭在杯壁上,这个问题太超纲,她没能履行承诺,歪着头装傻:“什么误会?”
可殊不知,避而不答便是最直白的回答。
瞧着她不自然的表情,周嘉让了然靠回椅背,像在思索该从哪里开始,良久后,徐徐启唇。
“沈爷爷和我外公曾是同学,也是我外婆的救命恩人。”
那时周嘉让还很小,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某一年冬天,唐昭欣跟着剧团到国外演出,其中有个飞天动作,难度算不上大,之前也反复排练过数百遍。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就在快收尾时,威亚突然断裂,她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下,额头直直磕上台阶,当场便昏了过去。
国外救治多有不便,那一下又摔得很重,颅内出血,伴随多处挫伤,辗转几家医院,都叹气说没有希望。
外公救妻心切,忙里忙外联系了不少人,沈老爷子本在休假,听说这事后立马订了机票,连夜出国,亲自操刀完成手术。
两家就此结下恩缘。
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周嘉让语速很慢:“因为不能高强度活动,身体痊愈后,外婆便不再做演员了,心思都放在小提琴上,刚好沈清禾对这方面感兴趣,就回到漓江,拜师跟随外婆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