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了啊?是遇见什么事了吗?”周嘉让语气愈发激动,隐隐有失控的势头,“为什么不能听我的话,为什么就不能停下来休息一下呢?”
他砸出一连串问题,分不清是真的想得到答案,还是在发泄心中的郁闷。
轰——
闷雷自远处劈下,炫目的闪电在天空撕出一道豁口。
雨势骤然加大,水汽顺着缝隙涌入,屋内泛起潮湿的尘腥。
温书棠眼圈红得吓人,其实她少有情绪外露的情况,这一刻却像被打开某种开关,委屈和无力悉数爆发出来:“你以为我就想这样吗?”
“但我能有什么办法?”她近乎撕扯地吼叫,像在质问周嘉让,但更像是在质问自己,“我只有好好学习,拿到好的成绩,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才能带着姐姐离开这里,才有可能摆脱掉那个人渣!!”
一瞬爆发后,仿若耗尽全部力气,胳膊环绕在膝盖上,她承受不住地蜷缩起来。
眼泪顺着睫毛间隙落下,长发被凌乱地黏在一起,指尖攥得发白,温书棠一边啜泣一边喃喃:“周嘉让,你知道吗?从我出生那天起,我妈妈就不喜欢我,似乎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不管听不听话都会遭到训斥,幸好有姐姐和爸爸照顾我。”
“可六岁那年,爸爸因为意外去世了。”
“妈妈火速改嫁,我们住到奶奶家,但还是被百般刁难,姐姐不想看我受欺负,咬咬牙选择带我搬了出来。”
“这么多年,她吃了很多苦,可她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什么。”
温书棠语速越来越慢:“她总是尽她所能地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她说她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我能健康开心地长大。”
……
“我谁都没有了。”她把脸埋在臂弯中,字句被呜咽声吞没,“我不能再看着姐姐这样受委屈了。”
从温惠出院开始,身后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来自心底的声音反复提醒她,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不可以松懈,不可以停下。
她不会对姐姐说这些,更不知道该怎么对别人说,所以只能咬紧牙关默默忍着。
事到如今,压抑数日的心事得以宣泄,她本该感到轻松的,可没想到却更加难过,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子,她哭到缺氧,哭到崩溃。
周嘉让的心像被狠狠绞碎了那般,细细密密的痛,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倾下身子,拨开她被打湿的碎发,紧紧将人拥入怀中:“对不起恬恬。”
“对不起。”
“都怪我不好。”他用指腹擦掉她的泪痕,话语像被绷断的弦般止不住地颤,“是我混蛋,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也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是我太粗心了,这些天居然没察觉到你的为难。”
“恬恬。”箍在身后的手臂收紧,他与她额头相抵,纠正之前那句,“听我说,你不是谁都没有。”
“你还有我呢。”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49章 冷战 “不要这样推开我。”
在他低沉的安慰声中,温书棠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周嘉让最终还是妥协,等头顶那半瓶药吊完,带她回去参加了英语考试。
两个小时过去,收卷铃声响起,期末正式落下帷幕,期待许久的寒假也随之来临。
从考场磨蹭回班,假期作业陆续分发下来,各种试卷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众人纷纷瘫倒在座位上,仰天绝望地发出哀嚎:“不是吧?这真是人能写完的吗?”
温书棠吧要用的书塞进包里,谢欢意蹭过来抱紧她胳膊,抽抽噎噎地说舍不得:“棠棠,我一定会想你的。”
“咦,演得有点过头了啊。”许亦泽神情嫌弃地敲她额头,仿佛要把她的戏精瘾敲碎,“一共就放二十天,你至于这么夸张吗,而且又不是真的见不到了。”
谢欢意白他一眼,蛮横道:“你少管我!”
关舒妍踩着高跟鞋进来,整顿好秩序后开了个简短的班会,说得无非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什么出门注意安全,警惕网络诈骗,不要随便和陌生人交代自己的身份信息。
“别总嘻嘻哈哈地把这些当耳边风,你们上届就有个学长,在网上和人聊天时被骗了好几千,后面报警都没追回来!”
“学习方面我就不多说了啊。”她手臂交叠环在胸前,善意提醒,“反正开学回来就有模拟考,这都高二下学期了,再过一年就高考了,你们自己心里都有点熟。”
伴随最后一句解散,死气沉沉的教室这才恢复活力。
麻利收拾好东西,大家挥手告别,开玩笑说明年再见。
按照之前的约定,温书棠回到医务室,乖乖把剩下两瓶药输完,又到医生那开了些口服冲剂,听着对方千叮咛万嘱咐地腔调:“每天三次按时吃,饮食尽量清淡,保证充足睡眠。”
她点头应下:“谢谢医生。”
出了教学楼,外面雨已经停了,地面上的潮湿却还没干,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蓄着水洼,像一块块打磨光滑的圆镜,风一吹,揉出涟漪阵阵。
夜幕低垂,校园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只有树影还在瑟缩摇曳,周嘉让跟在温书棠身后,照例陪她乘公交车回家。
刚走到站牌处,温书棠突然停脚,转身朝他伸出手:“书包给我吧。”
周嘉让眉心蹙动,似是不懂她的意图:“怎么了?”
“天气太冷了,你就别来回折腾了。”她垂眼盯着脚尖,故意错开他视线,纤细的手臂悬在半空,“我自己回家就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语调听不出异常,仍然温温柔柔的,就像囿于浅池中的溪水。
可态度里却多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
“恬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