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欢意前夜在那个小旅馆没睡好,洗过澡后扑进她床上,抱过她枕边的玩偶,脸埋进去发出感慨:“还是家里好。”
她这张床不大,她们俩挤在一起刚好。
温书棠换上睡衣,从冰箱里翻出上周买的酸奶,是谢欢意最喜欢的草莓味,还洗了一点葡萄装在瓷碗中。
谢欢意也不和她客气,懒懒地抬手接过,弯起一对圆眼:“棠棠,你真好。”
“欢意。”温书棠掀开被子,在她身旁坐下,歪着头,蜷起膝盖,“你怎么啦?从刚刚吃饭那阵,我就感觉你不是很开心。”
“是遇见什么事了嘛?”
插吸管的动作顿住,谢欢意原本还想伪装一下,但就像在布帛上撕开口子,话题一旦挑起,半秒钟都坚持不下去。
肩膀塌下,眼尾恹恹搭着,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有这么明显吗?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呢。”
温书棠宽慰地摸了摸她头发:“所以到底怎么啦?是和许亦泽吵架了吗?”
“没有啦,就他那什么都不和我计较的性格,我们俩怎么可能吵得起来。”谢欢意吸着酸奶,偏头靠在她身上,“是我自己的问题,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特别爱胡思乱想。”
温书棠没太明白:“想什么?”
“棠棠。”谢欢意叹了口气,语速忽然变得很慢,“前天的新闻你看了吗?空难,一架从国外飞回来的航班,落地时碰上了鸟群,导致起落架没能放下,最后失控冲出跑道,直接撞在了围栏上,所有人都没能逃出来。”
“去年也是,我记特别清楚,那时才过完年没多久,有架飞机起飞半小时就坠毁了,到现在都没公开失事的真正原因。”
“和你悄悄说。”她吸了一记鼻子,言语间隐约染上哽咽,“说我杞人忧天也好,说我敏感多思也罢,但我真的……越来越害怕了。”
她平时总嘻嘻笑笑的,永远一副没有烦恼的样子,实际上心思比谁都细腻。
酸奶盒子被捏得有些变形,谢欢意睫毛颤了几颤:“每次轮到他执飞,我都提心吊胆的,什么事都做不进去,就只是盯着墙上的钟,掐着掌心,看分针一格一格地划过,直到他给我发完报平安的消息,才算勉强松下一口气。”
“我每周都去椿茗寺,给他祈福,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灯光昏沉,她眼角出溢出几滴晶莹,“我真的不敢想,如果哪天他出了什么事,我……”
“欢意。”
温书棠倏地出声打断:“咱们别说这种话。”
谢欢意湿哒哒地嗯一下,家里老人总说要避谶,方才她脑子太乱,一时嘴快就说了出来。
从床头柜抽出两张纸巾,温书棠轻轻帮她擦掉眼泪,其实她挺能理解的,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是周嘉让从事这种行业,她只怕会更惶恐。
不知在庆祝什么,远处有人在放烟花,接连不断的绚烂在空中绽开,衬得室内更加安静。
温书棠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抿抿嘴唇提议:“要不……让他换份工作呢?去学校或者训练基地当教官?”
“这样会不会相对安全一点。”
“我有想过。”谢欢意挽上她胳膊,秀气的眉微微皱着,“但我很清楚,这是他的热爱,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如果不做这个,他会很不开心。”
“我不想,也不能因为自己害怕,就让他去做不开心的事,那样太自私了。”
温书棠也觉得为难,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没事的。”
“肯定会没事的。”
“算了,都怪我不好,好不容易才见一次,说这些伤感的干嘛。”
平复好心情,谢欢意去洗了把脸,回到床上继续吃葡萄,将刚才那页翻过去:“快老实交代,你和周嘉让,你们俩怎么回事。”
“就……就那样啊。”温书棠没出息地磕巴了下,有种被家长问话的错觉,“就在一起了,谈恋爱。”
谢欢意被她这股害羞逗笑,八卦之心更重了点:“那你们俩谁先提的啊?”
温书棠舔了舔嘴唇:“我。”
“你提的?”谢欢意惊讶地拔高语调,半秒后又倍感合理地笑笑,“也是,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比周嘉让更勇敢。”
“让我猜猜啊——”
她倾身往前凑,探寻地对上她的眼:“是不是周嘉让给你讲完那些事,然后你一心疼,就主动和他提了?”
温书棠点点头,和她没什么避讳:“是真的很心疼。”
“你啊。”谢欢意捏捏她的脸,“不过我还挺好奇的,和周嘉让谈恋爱到底是什么体验?”
“他是不是可黏人了?”
温书棠脸一下就红了,别开眼神:“没有。”
“少来。”谢欢意哼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在车上那会儿,你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一直在响,除了他还能有谁。”
温书棠说不出话来。
“真好啊。”谢欢意拉着她的手感慨,“这么多年,你们俩实在太不容易了,幸好现在有个好的结果。”
“棠棠,我真的很替你开心,一定要幸福。”
温书棠没忍住抱了抱她:“欢意,你也一样。”
……
另一边。
虽然吃饭时话都说开了,但毕竟隔了八年,上次见面还闹的那样不愉快,两人间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开了灯,周嘉让朝沙发那边抬抬下巴:“随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