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夷然当初在酒吧包场给周旋过过生日,这两年偶尔也会和她去那边坐坐,黄毛见过周旋挺多次,所以认得她。
白行樾说:“她还是你招进来的,忘了?”
“嗨,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早忘了。”黄毛一拍脑袋,“而且她照以前比,变化也太大了,简直两种风格啊。”
电梯门开了,这话题也就过去。
白行樾把黄毛送到附近地铁口,驱车赶往老洋房。
一进家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壁炉里烧着木头,气氛却冷如冰窖。
白敏面向黑屏的电视,正襟危坐,身上的披肩不带一丝褶皱。茶几上放三个瓷杯,有客人来过。
白行樾扔下车钥匙,将外套搭在沙发靠背。
白敏表情僵硬,语气还算和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舅舅和舅妈来拜年,本来还想等你一起吃晚饭。”
白行樾掀起眼皮:“哪个舅舅?”
“你小舅舅。”白敏说,“他问起你那建筑事务所的事,让你有什么难处直接找他。”
白家不是北京土著,早年靠跑船运货起家,到了白行樾姥爷这一代改做茶叶生意,从广东迁到这,慢慢扎了根。
白敏跟两个弟弟的感情深厚,关系一直不错。白敏和白帆走了教育这口,三弟白诚承了家业,这些年明里暗里补贴他们不少。
白行樾听腻了这些,平淡道:“我能有什么难处。”
白敏问:“资金方面呢,钱够吗?”
“白家每年给您和我的分红还不多?”
“白家不是你家?”白敏本就憋一肚子气,装不成慈母,“合着我给你改姓,还委屈你了?你也跟你爸一样,觉得官不如商?”
这场争吵在所难免,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白行樾揉了下太阳穴:“妈,我大老远回来,不是为了跟您发生口角。”
白敏没下这台阶,数落道:“当年我让你本科学工商管理,你不干,故意气我,学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历史,后来又去学什么建筑设计。成,这些我就不管了。现在你舅舅好心支持你的事业,怎么,这也做错了?”
白行樾眼神泛冷,笑了一声:“这旧账是一定要反复翻?是支持还是替您干涉,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被一语道破,白敏不说话了。
“您嫌弃我爸一身官僚气,就不怕我沾了铜臭气?”白行樾挑起一丝笑意,“您以前教过那么多学生,没告诉他们,做人别太双标么。”
无论隔多久没见,母子俩都很难和平相处。
白行樾拎起外套,径自朝楼梯口走,路过料理区,看到保温板上放一桌子菜,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二楼,白行樾绕过漆黑的卧室,来到阳台,顶着风抽烟。
宁夷然今晚也回来了,正和宁院长在客厅下棋,陈教授给他们切水果。两栋格局一样的房子,坐北朝南,隔壁张灯结彩,其乐融融。
一满一空,
对比明显。
一根烟还没燃尽,周旋发来一条十几秒的视频,背景是风声和她的嗓音,难掩兴奋,跟他说苏州下雪了,难得一遇。
白行樾掸掸烟灰,从头看到尾,给她拨去电话。
他兴致不高,目光是沉的,但在耐性十足地和她话家常:“前阵子刚见过雪,有那么高兴?”
周旋笑着说:“你不懂一个南方人的执着。”
“高兴就多看一会儿。陪你。”
隐约听出他的疲惫,周旋静默了几秒,还是问出口:“你心情不好吗?”
白行樾笑笑:“还行。”
周旋又问:“不是回北京了吗?在家待得不舒坦?”
白行樾反问:“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了?”
“不算特别了解,猜的。”
“能猜准也不容易。”
周旋笑了一下,忽说:“要开视频吗?”
白行樾说:“怎么?”
“我还没看过你房间。”她其实想看看他现在的状态。
“我没穿衣服。光着呢。”白行樾扫一眼隔壁,宁夷然出来了,拎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正往这边来。
听出他在外面,周旋说:“那也看。”
“确定?”
“不给看吗?这么小气。”
白行樾笑了声,真就切了视频。四方屏幕里,宁夷然越过那棵白杨树,进来找他。
周旋哑然,“叮”一声提示音,挂断了。
被她这么一闹,白行樾心情好不少,打字问:跑什么?还看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