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年后就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白帆拍拍白行樾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小子打小干过不少荒唐事,但舅舅知道,你一直是个知分寸的。眼看要三十了,该收心了。”
话里或许有意指的成份,周旋对号入座,盯着袖子上的纽扣,眼角发烫。
那茶楼禁烟,白行樾一直憋着,到了地库,倚车身抽烟。周旋拉不开门,没法上去,单手抱臂,背对通风口杵着。
他不想和她讲话,摆明了要晾着她。
过了会,白行樾使劲按灭烟头,淡淡道:“你这样不如不来。”
早有预感,今天这场口角避免不了。周旋无声吐出一口气,尽量维持平静:“我知道你是好意,不会不领你的情。”
白行樾说:“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领情。”
“就算你不领,我也没想平白无故欠你的。”周旋顿了顿,低声说,“你在我这图的,不是都得到了吗?”
白行樾目光盯她,凉笑一声:“既然这么想跟我撇清,用不用从头开始算?”
周旋默了默:“我没这个意思。”
白行樾没给她留情面,一针见血道:“你想清高,也不该现在清高。当初口口声声说为自己活,现在饭喂到你嘴里,何必吐出来。周旋,扭捏得有度,过了就没意思了。”
周旋听完,只觉得眼角更烫了,抬头看他:“你给我的,我就一定得好生揣着?”
白行樾嗤笑:“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对你不管不顾?”
“我不是非要靠你。”
“那靠谁,宁夷然?”
“和他没关系。”
白行樾暂时不予计较,耐着性子说:“不止考古,任何行业都有头部,那些人照样赚得盆满钵满,名利双收。人情社会,哪个不是踩着一堆人的肩膀往上爬,到你这儿也不会变。”
白行樾越理性,周旋越觉得不好收场,心里波涛汹涌:“我要是不明白这道理,根本走不到今天。”
能来王玄这实习的,哪个不是私底下运作,要么砸钱要么走关系,都为了给简历添上一笔,方便以后求职。
周旋当初的确沾过宁夷然的光,但这次的机会,是她自己得来的。
白行樾无端笑了声,说:“知道你都明白。”就是知道,他才气得慌,“宁夷然为你打算可以,我随便给你铺个路,就成洪水猛兽了?”
周旋动了下僵硬的手指:“我说了,这和他没关系,而且我现在可以靠自己。”
“行,你有你的立场,我不干涉。”白行樾平声静气地说,“以后你的事,我不会轻易插手。”
周旋喉咙干涩,有股无名火憋在里头,想发泄却发不出。
她知道自己理亏。说到底,白行樾这次连插手都谈不上,他不过是帮她拓宽一条路径,让她自行选择以后走哪条。
是她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可已经到这份上,周旋撩不下面子再退一步,也不想这么做。她抬起手,试图去拉车门,不死心地拽了好几下。
白行樾冷眼旁观,等她什么时候拽够了,什么时候解锁。
回去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气氛沉如死寂。
中途,周纳联系白行樾,主动汇报联考成绩,又话了几句男人间的家常。白行樾面不改色,照常同他闲聊。
周旋坐在一旁,脊背挺得僵直,不出一声。
到了营地,白行樾没把车开进去,直接停在了门口,冷淡地对她说:“回吧。”
周旋没问他要去哪,拎包下了车。
她站在道边的土坡上,看着那辆车走远。路面尘土飞扬,被风卷成一个漩涡,两道车印笔直平行,一眼看不到尽头。
隔天早晨,周旋到了考古现场,撞见迎面过来的白行樾。
白行樾睨她一眼,不闻不问,径自从她身边走过,去找王玄聊公事。
开工前,白帆和总台的记者来了。走完一遍形式,等媒体离开,王玄和白帆到帐篷里叙旧,把白行樾也叫上了。
快到中午,柏叔带着新收的小徒弟来送餐,不好进去打扰,问周旋怎么办。
周旋说:“我送吧柏叔,你去忙别的。”
柏叔“诶”一声,应下了,转头和小徒弟给队里其他人递盒饭。
周旋从保温箱里拿出三盒饭菜,把水果洗净切盒,又备了点酸奶。她端着托盘,轻掀开帐篷的挡帘,进得不突兀,没什么闯入感。
王玄跟白帆正聊得热火朝天,白行樾翘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一个打火机,听见动静,寡淡地扫向她。
周旋将东西放到折叠桌上,用眼神示意一下王玄,正准备走,被叫住。
王玄让她过来,给白帆介绍:“我每回去你们学校招人都能被气个半死!一个个纸上谈兵,真要让他们下地干活,都懵逼了。要都像小周这样,我能省不少心。”
白帆笑道:“用着顺手你就留着,多调教调教。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收个关门弟子。”
“我倒想留啊,可我总想着,这孩子能再走远点儿。”王玄一拍大腿,“不管了啊,人我交给你了,以后你得帮忙照看着。年轻人脑子灵,该给机会给机会,该锻炼锻炼。”
王玄重面子,从没引荐过谁。抛开白行樾那层关系,白帆不由高看了周旋一眼,问问题比昨天深。
周旋没给王玄丢脸,不卑不亢,接住了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