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映池的笑意霎时僵在脸上,片刻后挪开了无所适从的目光,说:“有穆常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常在的贺礼,我已经命人备下了,虽不及储秀宫和景仁宫的名贵,也是我真心庆贺的一番心意,还望穆常在不要嫌弃才是。”
“谢娘娘。”
温映池走了没几步,忽而背对着穆晏清说:“我即将迁宫别住,近日忙着整理昭儿的东西,无暇分身,妹妹不必前来谢恩了。往后迁出了延禧宫,祁阳宫方便许多,还望妹妹能时常过来相聚。”
穆晏清听着这话,不像是说给她听的,只淡淡地回了一个“是”。
顾甯川抱着大包小包走到身边,声音沉沉的,说:“你怎么没早些告诉我这个事情?”
“什么事情?”穆晏清明知故问。
“娴嫔那日故意将骁嫔引开了,让你没有援助。”
穆晏清反而莫名其妙地说:“为什么要和你说?”
顾甯川一下子被问住,的确,他对温映池没有任何情感,为什么要说?可是穆晏清瞒着不说,他也觉得说不通。
这下换了顾甯川满脸说不清的不乐意,穆晏清只好耐心地说:“我知道她对你,明里暗里都有过不少的帮助,甚至是救命之恩,先前没和你提过,是不想你在恩人和我之间为难。今日已经避无可避了,我就想明白,她既然对我另有心思,甚至不知会不会一次就罢休,我就没必要做一个不长嘴的伟大人设,替她圆着,谁说得准,她害了我就对你没有坏处呢?”
顾甯川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又不争宠。”
穆晏清突然心里鄙夷着顾甯川,她没有做个不长嘴的,没想到顾甯川突然不长脑子了。她只好学着导演们说戏时的耐心,让他自己去体会,“我争不争宠,其实反倒和她无关,你明白了没?”
温映池在意的又不是李煜玄,要是穆晏清的心思在皇帝身上,说不定娴嫔反而不盯着她了。还能因为谁而生恨?
顾甯川想明白了又不想承认似的,问:“是因为我?”
不然呢?
温映池知道养心殿那一夜的风雨,穆晏清后知后觉才明白,她在因自己没护住顾甯川而生了恨意,甚至暗中帮助易桂华设计自己。推演到这里的剧情时,穆晏清对温映池,完全没有对易桂华的那种反击之心。若说姚既云的一往情深是一份可怜,温映池不也是在单向奔赴?
对于这样的深情可怜女二人设,时常还有深不可测的心思,穆晏清不得不防备,可也提不起恨意。
顾甯川一路想了许多,还是没意识到,到底温映池
是因为什么而恨了穆晏清。
穆晏清这回不想长嘴了,只好叮嘱顾甯川,说:“秦姐姐不知道这一出。无论如何,娴嫔对她并没有恶意,你可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了。”
因为温映池的出现,穆晏清显然已经丢掉了一出来时的不高兴,顾甯川心里偷着乐,说:“行,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姚既云借着穆晏清的谢意,在李煜玄身边待了好一会儿,从穆晏清如何谢恩又知足,说到了她自己如何给穆晏清打点好眼下所需的东西,再谈到从前李煜玄和她如何一起品赏诗词,直到卫凌进来撒谎说有大臣求见,姚既云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李煜玄还嚼着姚既云剥好的葡萄,越吃越觉得乏味,说:“你这察言观色的功夫见长了,还知道及时进来让朕清净。”
卫凌颇为得意,说:“这不都是皇上赐教的本事。”
李煜玄没再碰那盘子葡萄,“朕赏了她一个位分,她竟连谢恩都假手于人……又在耍什么心思?”
卫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低声提醒道:“主子,这……不是您让奴才说的,让她不必来谢恩么?”
李煜玄想了想,的确是,他起初一想到那人就觉得心烦,天天不知道装的什么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还不如让她去给敬贵妃和晔妃道声谢,这群女人也好一团和气。可如今姚既云亲自过来替她交代了,李煜玄又觉得更索然无味,索性瞪了卫凌一眼,呵斥道:“朕让你说你就当真一字不差地说了?平日怎么不见你这么会办事?能说会道的功夫倒是跟她学了几分……”
卫凌心里冤得很,可是一声不敢吭,才夸他会办事的人是皇上,转瞬又责备他不会办事的也是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罢了罢了,起来,别跪着了朕看着也烦。”李煜玄心里有些闷,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找哪个妃嫔宫里,突然像自言自语地轻叹道:“入秋了,什么花都开始黯然失色。”
第71章 风高物燥
中秋将至,为了十五的家宴,宫中早早就开始了各种的忙碌,穆晏清趁着天气凉快,再加上林贵人时常过来走动,便也常跟着出去走走。看着宫中各色的布置,她回想起从前在剧组度过的节庆,或是在非节庆日而拍节日的戏份,也是别有趣味,像是过了两回同样的节日。
除了林贵人,姚既云那边也时常派人过来传了穆晏清过去,今日是帮着挑挑衣裳的款式,明日帮忙看看中秋家宴的头饰,再不然就是为到时会穿上献舞的衣裙而发脾气,弦凝劝不住了就派人往永寿宫跑,让穆晏清过去。
穆晏清在连日的相处中,渐渐感受到姚既云对她的信任,或者说,是对从前那个穆晏清的信任,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穆晏清都能给到最恰当的意见,姚既云不会再去质疑和犹豫。穆晏清偶然听她提起一些从前的事情,才知道原来二人从前也是这样相处。
从前的穆晏清最熟悉姚既云的喜怒哀乐,甚至可以比皇上还要洞察到姚既云的喜好和厌恶,加之穆晏清小时候曾读书习字,跟在姚既云身边后,更能受到读书氛围的熏陶,久而久之,姚既云自然觉得穆晏清才是那个说得上话的人。
“娘娘,您这可太瘦了,”穆晏清帮姚既云又试了一遍改过的衣裙,腰带系了好几圈,系到姚既云都不耐烦了,还是多出来一段,“娘娘再这样节食下去,对身子可不好啊。”
“弦凝姑娘,太医都不曾说过什么吗?”穆晏清想,那些隔三岔五就过来把脉的私人医生们,难不成还会说姚既云一切无恙?这都比见过的所有女明星还要瘦。
姚既云不满意那腰带,边解开边说:“这不关弦凝和太医的事情,他们都劝过,是我没有置之不理。你可不知道,为了宫宴那天跳舞给皇上助兴,我可是下了前所未有的功夫。这舞极需体态轻盈,才可演绎其中韵味。”
穆晏清想想觉得也是,眼看着中秋要到了,这么大的场合,此时此刻劝姚既云把自己吃胖点是不可能的,可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瘦下去,体质差了可就容易百病缠身。思来想去,穆晏清就想到唯一一个法子,可以让她重视自己的身子。
“娘娘,恕我多嘴,您的月事可都是正常?”
姚既云一愣,低头摆弄着衣裳,似乎不太愿意回答,支支吾吾说:“说不正常吧也不是。”
哦,那就是不正常的意思。
弦凝看出穆晏清的心思,帮忙说:“小主有所不知,我们娘娘……信期不准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近年来甚至……长时间没有。小主不必担心,太医说过是主子身体太弱的缘故,没有别的大碍。”
穆晏清想,这就是了,荤腥不沾又生理期混乱甚至消失,姚既云自小产了一次就再没有怀上孩子,只怕如今都不知道全是自己的缘故。穆晏清让姚既云先坐下,耐心道:“娘娘一直想给皇上生个小皇子,心愿久未达成,我儿时在家时就听人说过,女子与孩子间的缘分,和月信大有关系。”
姚既云才意识到穆晏清想说什么,抓着穆晏清的手,说:“当真?我怎么没听太医说过?”
穆晏清看弦凝也是一头雾水就知道,大蔚应该真的不知道这个,便继续故作高深道:“我怎么会拿这样的事情骗您。小时候在乡下,邻里间想求孩子的,无一不是将养好身子当成头等要事。娘娘若还想给皇上诞下皇子公主,得先把身子调理好,您看您天天清汤寡水的,就是孩子的缘分到了,大概也会觉得跟着这位母亲只怕吃不饱穿不暖呀。”
姚既云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坐下来认真追问道:“那我该吃些什么进补的?平日的燕窝啊人参啊那些也一直喝着,还要吃些什么?”
天,这可就是穆晏清的知识盲区了,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知道起码要营养均衡。女明星啃菜叶子都还要补充蛋白质和优质碳水,姚既云估计就只碰她所说的那些流体食物了。
穆晏清假装努力回想了一通,说:“听别人说,什么鸡肉鱼肉牛肉,米饭啊面条啊这些都可以多吃,不要挑,不然以后孩子也会和目前挑食一样挑缘分呢,反正娘娘您只管多吃些,身子强健了才能有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