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含意站在诗苑的客厅里,面前是那幅边菱没有画完的画。
牛皮纸已经被她揭开,画中的场面展露无遗:
池塘水清池浅,还种着些莲花。莲叶舒展,池塘里泛着涟漪。画面的用色极其浓烈,水面甚至用了非常鲜亮的蓝色。
而整幅画主题的位置,却好像欠缺了什么似的。
陶含意知道缺的是什么。
——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
她当时应该是卧躺在水面上,面容平静而安详。
没有几个人知道,那件白色的裙子,其实是边菱的欧式睡衣。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
陶含意轻声道:“她每晚都在做噩梦。”
此刻的边菱看着或许睡得沉,但过不了几分钟她就会冷汗涔涔地惊醒。
因为担心自己也是这场命案的凶手之一,恐惧和愧疚让她根本无法安稳睡去。
对面沉默了一会,似乎是火机响的声音。
低哑的声音传过来:“我知道。”
边菱的房间角落里有一个针孔摄像头,是边风怜不久前安上的。
血缘原来也传染恶习,她把姐姐的独占欲学了个七七八八。
“明天把她带回清荣吧。”边风怜道。
陶含意为难:“你知道她不会同意。”
对面似乎有很大的风声。
“我会搬过去——直到她订婚。”
边风怜的声音有些失真。
在惊惧无助时,边菱只有在家里才能睡得安稳。
这里或者唐庭,只能算住所而已。
清荣勉强能算半个家——但如果有边风怜在,就是边菱的念念所归。
长久的安静之后,陶含意忽然说:
“你又要住到清荣了。”
“是啊。”
边风怜应道。
作者有话说:
应该写到三分之一了
第26章 清荣
在清荣的那段日子就像一个遥远的梦。
她曾经在仲夏的早晨里,侍弄边菱那些娇气但好看的植株。又在长日真正结束的时候,光着脚坐在后院的泳池边,看城市夜晚稀薄的星空。
那也是她心情尚佳的时候会做的事。
更多时候,边风怜都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哪怕一眼不看,也整天都要放着《海绵宝宝》。她深深记得儿时的某个午后,边寒残忍关掉的动画片正是这一部。
而边菱是沉默的,她会站或坐在某个角落,久久注视她的妹妹。那目光温柔而浅淡,以至于边风怜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正如她自认为孤独的童年,其实都有这目光的陪伴。
只是她这人反射弧长得离谱,爱也迟钝,恨也迟钝。
要感知到这目光,也许真要久到死之前了。
那段日子对于边风怜来说太短,而对于边菱来说又太过于梦幻。
因此回忆起来也许还有些困难。
只有陶含意还能记得一些让她久久无法忘怀的片段……陆玉堂二十出头的时候脑袋出了问题,大约遗忘了那些“无足轻重”的细节。
但陶含意忘不了。
十七岁的边风怜熟睡在沙发上,而边菱跪坐在她身边。在动画片欢乐的背景音里,她温柔抚摸那头长发,苍白的唇瓣颤抖地抚过少女的眉眼和鼻尖,最后悬在嘴唇上方。
她们如同未绽放的两片花瓣在花苞里旋扭着,那是清荣的一个祥和傍晚。
她们美丽,脆弱,如同遗留人世的精灵;她们坚韧,生机勃发,不肯屈服于夏天的任何一场滂沱。
而那个未完成的吻宣告梦境的终结。
如果那时候边菱畅快地吻上去,陶含意可以把这行为当做过分的掌控欲,然后找出一堆的理由和例子来解释它。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痛苦地停留了片刻,最终却离开了。
那一刻,陶含意感觉一块陨石砸进了自己的脑壳。在边菱身边的这几年,她虽然参与着对边风怜的管控,却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她一直认为同胞而生的孩子之间拥有这世界上最纯粹的感情,他们曾经吮吸同一个人的血液,在同一个子宫里成型。他们拥有无需脐带相连的最亲密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如果向畸形的方向发展——不,也许她不该这么描述。
用对错来判断这件事太武断了。
她这时候意识到边菱很疯狂,可是也不停地结合边菱的人生经历去理解这种疯狂。
一个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的女孩,对自己健康的妹妹所产生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