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扶着洞壁才稳住身子。回首望去,朦胧中只能隐约看到池青玉抱膝坐在暗影里,那一道单薄侧影,如一株即将枯萎凋谢的青莲,孤寂,清冷。
她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但现在却觉得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他的心冷了,死了,救不过来了。
蓝皓月步履蹒跚地走到他近前,低哑着声音道:“你是真的要让我回去吗?”
他慢慢的抬起头,木然道:“是。”
一滴眼泪在黑暗中无声坠落,蓝皓月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离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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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的洞穴中,蓝皓月失魂落魄地走着,她已经辨不清方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手中的神珠发出微弱的光,如同即将死去的萤火,只是留在世上苟延残喘。
后方没有退路,前方没有未来。
只有在这样纯粹的昏暗幽闭之处,她才可以保全自己最后一点尊严,装作毫不留情地离去。可是她只走出了不远的一小段距离,便茫然无措地停了下来。
直至现在,他都没有追上来,甚至没有叫她的名字。最后一丝幻想也落了空。
前面又是分岔路口,她不知自己何去何从。铺天盖地的黑暗将她吞噬,蓝皓月吃力地倚着洞壁,慢慢瘫坐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山洞内回响,蓝皓月猛然一惊。这岩洞狭长曲折,有多处岔道,幽静之中只听回音萦绕,似是正有人朝这边走来。
她先是燃起希望,继而又失落。那声音,并不是从后方传来,相反却像是从斜前方而至,正往此处慢慢接近。
蓝皓月不知道有什么人会在深夜来到这幽僻洞内,她不愿被人发现,便蜷缩在角落里,屏住了呼吸。
她所在的地方正好有一块突出的岩石,挡住了她的身子。因此她可以望见前方,而对面的人却未必能看到她。这是一个三岔道口,前面一左一右各有延伸出去的道路,只不知通往何处。过了一会儿,随着脚步声的迫近,地上光影摇曳,那人似是举着火把停了下来。
蓝皓月正焦急万分,生怕对方再往这里走来,却听得斜前方传来轻微的脆响,像是有人在摆弄着什么硬物。
她蹙眉侧身,借着那火光依稀望到左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块空地,有一灰衣人正背对她蹲在角落,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拿着宝剑,以剑柄拨弄着地上的一堆东西。因为被此人挡住,蓝皓月看不到那地上究竟是何物,这人审视了片刻,缓缓站起,往边上踱了几步。此时光影横斜,地上的那堆东西赫然显出形状。
竟然是一堆铺成人形的白骨。
蓝皓月乍见之下,不禁浑身发寒,忽而想到了曾经在桃源镇廖家老宅中发生过的类似一幕,她用尽全力才控制住心绪,未曾惊呼出声。她手脚冰冷地躲在岩石之后,唯恐被那人发现。此时灰衣人以剑柄挑起一袭黑布,挥手覆盖于白骨之上。因着他这一转身,蓝皓月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
面白微须,双目精明,正是青城派张鹤亭。
他手持火把来回踱步,似是在等着什么。又过了一阵,从右侧分岔道上传来另一人的脚步声,那人走得不急不缓,张鹤亭听到声音后,迅疾将火把举起。后到之人行至离他略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沉声道:“张师弟,外面正在四处寻找厉星川,你叫我来此地又是为何?”
蓝皓月听到这声音便是一怔,这人竟是以前曾在梅岭相识的卓羽贤。但听张鹤亭笑了笑,道:“掌门不必担心星川,我想他与池青玉曾也是朋友一场,必定不相信是他杀了青城弟子,所以便将他带走。”
卓羽贤哼了一声,“我也曾认识池青玉,但事实究竟如何,还得盘问过之后才能明白。厉星川的婚礼成了这样,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去向,你不忙着处理此事,却将我叫来后山,到底想做什么?”
张鹤亭将火把搁置于身边的岩石缝隙中,缓缓道:“按照原来的打算,在明后两日会有本派的比武大会,师兄是否打算在决出胜者后任命下一届的掌门人选?”
卓羽贤一震,继而笑道:“张师弟,比武大会只是派中弟子互相切磋,怎又会与下一届掌门联系到一起?以前虽也有过这样的事情,但那是前任掌门年事已高时才会借由比武确定接任者,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现在就退位让贤?”
“掌门虽然春秋正盛,但本派后起之秀也不在少数。我的意思是,与其让俗、道两家各自争斗,倒不如掌门海纳百川,在俗家弟子中选择其一作为下一任掌门。这样我们两个分支合二为一,岂不是皆大欢喜?”
张鹤亭这样说着的时候,卓羽贤始终打量着他的神色,待他说完,不禁盯着他道:“你深夜叫我来此,就是为了劝说我推举从泰作为接任者?我手下弟子虽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也有几个行为端正为人踏实的,再者说,本派从未有过掌门还健在便立下新任掌门人选的规矩,你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张鹤亭哈哈一笑,“鸿千那几人的资质,想必师兄你心知肚明。要论及为人处世,难道从泰还不够格?再说到规矩……哪一项事情都得有个起源,我青城派几百年的规矩,也是时候要改一改了!”
“张鹤亭,你简直是数典忘祖!”卓羽贤脸色一沉,意欲转身就走。却不料张鹤亭在后边遥遥喊道:“卓师兄,我记得二十多年前,你曾有个亲戚来过青城,甚得师傅的喜欢,可惜后来就再没回来过,那么多年了,不知他近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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