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池青玉低微地说了一句,跪在溪流边只是喘息,她慌乱中碰到他的脸庞,唯觉冰冷,尽是汗水。池青玉却拼命地挣开了她的怀抱,爬到水边,一下子将脸伏在了溪流中。
“青玉,你干什么?!你已经浑身发冷了!”她急忙将他拖起来,池青玉紧紧攥住她的衣袖,痛苦道:“我心脉乱了……像是着了火……”
蓝皓月慌乱中摸到他的脉搏,果然跳得快而无力,“为什么忽然会这样?!”她带着哭音道。
“之前……在山洞里,受了他一掌……”池青玉哑声道。蓝皓月这才想到他们在逃离的时刻,身后确实曾传来啸响,但池青玉却强行不让她回头。想来是卓羽贤曾以内力袭来,正击中了他的后背。
“那你刚才还不说?!”蓝皓月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当即道,“我背你下山!”
“你怎背得动……”他话音未落,蓝皓月已经紧紧抓住他双臂,让他伏在了背后。“你,抱紧了。”她小声说了一句,池青玉还在错愕之际,只觉她猛然用力,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潜意识中想要拒绝,但又一阵心痛如绞,连说话都困难,只能勉强伏在她背上,任由她跌跌撞撞地朝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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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皓月不知何处才是下山之路,只好沿着溪流径直往东而去。脚下石子满地,稍有不慎便会摔倒,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时不时地喊一声他。池青玉开始还能轻声应着,但渐渐的,任由她怎么呼唤,他却再没有回应。
她不敢将他放下,只是拼了命似的不断往前,期望能找到出路。
两侧山峦起伏,黝黑可怖,似是休憩假寐之猛兽,只待稍有动静便会扑来。风吹过群山丛林,如潮水翻卷,彻骨生寒。蓝皓月精疲力尽,双腿仿佛已不是自己的,只凭着一股心劲支撑。
天地浩大,暗夜茫茫,前方一片空旷,她却不知该去向何处。正焦灼之际,忽听坡上传来马蹄轻响。蓝皓月慌忙背着池青玉奔向一侧草丛,将他放下之后便伏在了深处。
那斜坡之上有两人策马而来,前面一人手持火把,正回头道:“我刚才还看见有人影晃动,怎一下又不见了踪迹?”
“走,下去看看。”另一人说着,便跃下马来,将缰绳一收,纵身跳下斜坡。蓝皓月不能抬头,只听衣袂声响,两人先后在这附近绕了一圈。那举着火把的人借着光亮望见了这一片草丛,低声道:“师弟,我过去看看,你跟在后面。”
身后之人朝他点了点头,两人手握长剑慢慢迫近草丛。野草长至半人之高,在夜风中不住摇曳,蓝皓月心跳如鼓,望了一眼已经昏迷过去的池青玉,便觉前方脚步一顿,已有人站在了不足一丈之远的地方。
那人拨开身前杂草,慢慢往前,蓝皓月几乎能看到他的衣摆扫过前面积水。正在此时,却听稍远之处传来“铮”的一声,随即又有沉重喘息加上仆地之声。那本来已经走到蓝皓月近前的人也听到了这声音,不禁停步回身道:“师弟,你在吗?”
他问话完毕,并无人回答,倒是坡上马儿低鸣,似是十分惊恐。
那人举起火把,迅速返身往回奔去。蓝皓月这才敢稍稍抬头,只望到黑影晃动,忽一阵飓风袭来,直卷得杂草乱舞,她情急之下扬袖掩面,但听一声惨叫,间杂着长剑断裂之声,又有人重重倒地,随后便是一片死寂。
蓝皓月不寒而栗,她不知在为何还会有人对青城弟子动手,更不知自己是否已被发现。远处的马匹来回走动,焦躁不安,那蹄声在此时听来格外刺耳,她紧紧握着池青玉的手,极力镇定着自己。
有极为轻微的脚步声在草丛前稍作逗留,又渐渐向远处而去。那人似乎也是骑马而来,很快的,马蹄声疾,消失于山谷间。
直至四周彻底安静,蓝皓月才拨开乱草,站了起来。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不远处的地上那火把还未完全熄灭,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只见有两名青城弟子仰面倒地,皆是一剑封喉,血流如注。
震惊之余,她又望见坡上那两匹马的影子,稍一盘算,便轻轻打了个唿哨。那马儿听得声音,还以为是主人召唤,便跃下坡来。她急忙牵着马匹回到草丛前,背起池青玉,将他送上马背。自己随后又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把长剑,飞身上马,反手揽住他的肩臂,疾驰而去。
这一路依旧崎岖,但却并未再遭遇追击,连转几道山谷,前方已越来越接近平地。最黑暗的时分已经过去,天空虽还是阴郁,但偶有寒星闪烁,天色亦渐渐转亮。
蓝皓月策马飞奔,待到天明之时,正好冲出最后一片林子,眼见前方一条通衢大道,心中便是大喜。岂料这山脚下也有守卫,远远望到山谷间有人策马而来,又见马上的女子一身红衣,显然是新婚打扮,不禁上前就要盘问。蓝皓月丝毫未放慢马速,待得那几人迫近,卷起长鞭飞快扫过,将几人迫得连连后退。趁着这当口,她猛然冲过关卡,直奔向那大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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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方传来青城守卫的呼喊追击声,而池青玉呼吸微弱,蓝皓月一手持缰,一手扣住他的手指,环在自己腰间。从认识至今,他似乎从来都是不败之身,即便是最艰难之时,也未曾会像现在这样,只残留呼吸的力气。
她不知道卓羽贤那一掌究竟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只明白凭着自己,是无法将他救治。唐门离青城路程不远,她在这样的情形下,只想带着他回到浣花溪畔,但这条道路与她来时的并不相同,蓝皓月暂时还不知它通向何方,只能先甩掉身后的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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