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她接下来讲:“你不明白, 我好像中蛊,明知道是刀山火海也要往前冲,明明是心甘情愿,却总在替自己找苦衷, 其实我就是贱,爱他爱到没尊严…………你…………所以你为我做任何事都是不值得………………”
“我是不明白,陈到底有什么好, 值得你这样反复折磨自己。”
“是啊,他有什么好?又花心、又狠心……我从头到尾都想不明白。”姜晚贞靠着车窗,看窗外渐渐繁华的街景, 恍惚间回到第一次见面时,陈勘坐在牌桌前,叼着烟,捏一张绿色麻将牌,隔着厚重的灰蓝色烟雾抬头看向她——
兴许就在那一刻,电光火石,山海倒置,故事已经写到结局。
日升月落,又是一天。
陈勘换上一套黑色运动衫,戴棒球帽,出门好似科技大学体育系新生,处处充满蓬勃朝气。他登上巴士,顺利出关,到罗湖口岸找一间“兴发杂货店”买七日通电话卡,马上有一位穿格子衬衫配卡其布裤子的中年男子上前来问:“小同志,我的卡七十八块,想要就跟我来。”
陈勘答:“七十七卖不卖?”
那人说:“七十七算你开张价。”
对上暗号,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中年男子到停车场,看四下无人,才拉开一辆黑色桑塔纳的后车门,陈勘上车,邓穿一身休闲装坐在坐后座,陈勘朝他点点头,卖卡的中年男子并不上车,砰一声关上车门,继续回口岸做生意。
副驾驶有人透过后视镜同他打招呼,“小沈同志,久仰大名,我是赵志坚。”
邓顶着一口艰涩难懂的普通话介绍,“这位是赵主任,今后要来警队指导工作。”
桑塔纳向前开,陈勘身体向后靠,压低帽檐,无不讽刺地勾了勾嘴角,“邓sir两头下注,难怪能在警队平步青云。”
“痴线,当着赵主任的面还这么没大没小。”粤语骂完陈勘,又拿普通话去和赵志坚解释,“不好意思,治下不严,让您见笑,等回去之后我一定严肃批评,叫他写一万字检讨。”
赵志坚似乎不吃这一套,他依然透过后视镜观察陈勘从帽檐底下露出的半张脸,宽和地笑了笑说:“特殊时期,我们正需要小沈同志这样的特殊人才,你放心,只要能够圆满完成任务,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人才。”
邓连忙附和,“那是一定,那是一定,我们都相信政府,相信组织!”
只有陈勘径直问:“什么任务?我只接受本港警队任务。”
桑塔纳绕着罗湖市区兜圈,赵志坚似乎很欣赏陈勘的单刀直入,也挑明了同他说:“叫你出来选,是我的意思。我知道你们想抓姚金龙,这没问题,但我们要的是交接前的平稳过渡,交接后所有帮会销声匿迹,整个红港都不存在‘□□’三个字。”
“那要不要连o记都解散?”
“可以改组。”赵志坚答。
“我不做。”陈勘愤怒地捏紧了拳头,三年又三年,昨天许诺他马上收网,今天又要压到九七之后,他何年何月才能爬出无间地狱?他宁愿去死。
邓伸手拍他后脑勺,“你发什么癫?轮得到你说不做?”回头又想赵志坚讨好地说,“赵主任,小孩子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等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教他懂礼貌!讲文明!不许讲条件!”
赵志坚脸色不变,点一根烟,慢悠悠开口,“小沈同志想要什么?可以提嘛,我们又不是不近人情。原则上我们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可用的人才,你的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
陈勘闷着脑袋不讲话,邓急得用脚尖踹他。
陈勘知道对方神通广大,他不做,这位赵主任自然能找其他人替他做,只不过他的结局一定不会好。
他退无可退,根本没得选。
“我要做总警司,你搞不搞得定?”
邓的声音都高八度,“你发神经啊你?”
赵志坚却笑起来,“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不过,慢慢来嘛,十年二十年,只要肯努力,万事都有可能。”
这下轮到邓瞠目结舌。
半个钟头之后,陈勘从桑塔纳上下车,在罗湖中心区慢慢逛,顺带请一位南下做事的北京毕业生喝咖啡,小姑娘刚刚走出校园,浑身都是青涩气息,走之前陈勘递给她一张名片,嘱咐她有兴趣可以过关到他公司试一试。
小姑娘欢欣鼓舞,以为既有艳遇又有良机,一谢再谢,保证下礼拜一定想办法过关。
陈勘摆摆手,一扫之前的阴翳,在日落前哼着歌回到红港。
他难得回家,到门口就听见男女之间的暧昧声响,再往前是扔了满地的衣物,显示战况疯狂。
他上二楼,一推门——
尖叫声随即响起,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从床上滚到地板,踉踉跄跄地找内衣裤,满口都是“sorry,sorry。”穿好衣服一溜烟跑个没影。
剩下姚美芳顶着一头乱发,醉醺醺坐起身,毫无顾忌地对住陈勘,“你还知道要回来?”
陈勘冷着脸,把床脚那件红色吊带捡起来扔到姚美芳头上,“太久不回家,我怕姚生起疑心派人来查,万一查到你夜夜找鬼佬,还要连累我陪你一起受训。”
姚美芳随手扔掉红色吊带,又重重躺下去,“你回来干什么?找我签离婚协议,好去同你的宝贝贞贞双宿双栖?想得美,陈勘,你放心,我一定拖你一生一世,你下辈子都追不到姜晚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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