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输棋了,就借口说累了,明个让宁书把东西送来,可实际上第二天就装失忆,问就是没下过,问就是不知道,再问就要上手段了——捂着额头说好晕。
即便如此,师尊还是经常和小师叔下棋,有时候也会赌点别的什么,譬如,山下送了个很大的西瓜来,小师叔说,赢了西瓜就归他家的小蛇。
再譬如,大师兄外出回来,带了一罐梅子酒,说是土特产。
可最后东西都会落到乌景元手里。
唯一一次输棋,还是山下传信来,说某地出了邪祟,是一些貌美无比的鬼姬,闹得当地民不聊生的。上到八十岁老大爷,下到八岁黄毛小儿,通通沦陷了。
鬼姬不伤人,只骗身,趁机吸取阳元助自己修行。
还因此吸引了不少专门靠合欢术修炼的邪修,千里迢迢赶去,只为浑水摸鱼捞几个鬼姬充当炉鼎玩弄,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当地更是成了个远近闻名的“淫|窝”。
小师叔调侃,派几个纯情的小童子过去长长见识,还坏心眼地说,若是师兄赢了此局,就派乌景元过去除魔卫道。
乌景元那时听得脸都红透了,想着师尊从没输过棋,这回自己铁定得去了,到时候喊大师兄一道儿吧,多个人相互有个照应。
谁曾想,棋盘上的常胜将军,居然有朝一日会输给吊儿郎当,闭着眼乱下的小师叔。
小师叔当时高兴又怅然,还戏谑地说:“看来景元没这个艳|福。”
后来还有一回,师尊明明眼瞅着都要赢了,小师叔大概是输急眼了,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貌美女修,正鬼鬼祟祟张望着,就抚掌道:“好!谁赢了就让谁的徒弟帮我去打听那个美人的名字!”
乌景元当时看得真真的,师尊手里的白棋,在指尖狠狠紧了紧,最终下了一步错棋。
再后来,小师叔打听清楚了那个女修的来历,说是久闻乌公子大名,特意过来拜访。
小师叔就想撮合撮合,还留人家在山中小住。
被师尊得知后,连夜就传唤乌景元,把他关在峰上,吩咐他做很多事情,总而言之就是不让他有一点点空闲时间。
愣是把人拘在峰上大半个月,直到那女修下了山,才肯把他放下峰。
如今回想起来,乌景元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总觉得师尊待自己是有点特别的,比师徒之情,要多一丝私|情。
可现实却毫不留情,狠狠打了乌景元一耳光,还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雪停了,师尊依旧没过来看他。
乌景元早就习惯了师尊的冷落,也没有特别失望,趁着雪停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吃的。
但大雪过膝,什么吃的都没有。
想找点枯枝都费劲。
乌景元转了一圈,又灰溜溜回来了,闲来无事就堆了个大雪人,堆好后,他觉得一个雪人太孤单了,又在旁边堆了一个稍矮一点的。
堆好之后,他就裹紧衣服,把自己挤进了两座雪人之间,像小时候那样,左边是他的雪人爹爹,右边是他的雪人阿娘。
他躺在雪地里,一点都不觉得冷。
哪怕冷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吹了他满头满脸,他也只觉得是爹娘在某一个地方,托着这阵寒风,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
苍溪行来时,远远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看见自己那个残废了的年幼徒儿,蜷缩在雪地里,两座雪人一左一右守着他。
脸上,头发上,还有身上全是雪,几乎要被雪完全覆盖住了。
无声无息的,也静悄悄的,像是死了一样。
第17章
苍溪行悄无声息靠近,确定人睡着了,才弯腰蹲下。
伸手轻轻拂掉落在徒儿脸上的积雪。
雪花冰冷,可苍溪行的手指不比雪要暖和几分,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徒儿的皮肤时,徒儿还应激似的缩了缩脖子。
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可爱。
这么可爱的徒儿是他的,可很快就不是他的了。
苍溪行温柔地清理干净徒儿身上的雪,将人打横抱起来时,只觉得这孩子轻得像片羽毛。
相比于一年前,乌景元没有长高一点点,反而瘦了非常多。
熟练地将人放在石头上,用厚实的袍子包好。
山洞里黑漆漆的,苍溪行一挥衣袖,一盏崭新的炉子就凭空出现,上面还围了一圈红薯,花生,还有橘子,都是景元喜欢吃的。
景元还是个小孩子呢。
炉子还没有点火,苍溪行刚准备松开人,先把炉子点上,好把红薯什么的烤熟,等景元睡醒了,就能吃上新鲜热乎的了。
可景元刚刚还老老实实的,这会儿反而不乖了,竟手脚并用攀在了苍溪行身上,很霸道地搂住他的脖颈,把脸往师尊胸口埋。
这种姿势太过亲昵了,苍溪行胸口一滞,差点将人推出去,可看着这么乖巧柔顺的徒儿,手在半空中僵了僵,最终只是轻轻摸了摸徒儿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