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讲,非得把人弄得半死不活的,真把我当神医了啊,我能救他一次,难道能救得了他每一次?!”
小师叔暴怒的声音,跟打雷似的,在耳边响起,震得乌景元耳膜都隐隐作痛。
“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景元面前,这孩子往后就归我管了,我不差他这口饭!”
很快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声音,“好,你喜欢,那你就带走好了。”
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一丝情绪,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这朵花开得真艳”一样简单!
随随便便就把乌景元当一个玩意儿,打发出去了。
眼角慢慢滑出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鬓发间。
乌景元死死咬紧牙关,一动不动,连哭都不敢发出任何动静,生怕被师尊发现,他其实已经醒了。
原来师尊竟是这样厌烦他,恨不得将他丢得远远的,好眼不见心不烦。
可笑他那时躺在冰冷的雪地里,以为自己真的快死了,临死之前,他念着的是师尊,这才用尽全力,吹响了那只小哨子。
最终得来的,不过是师尊轻描淡写的一句,“你喜欢,你就带走。”
孔鸿明那一脚,踹得相当狠辣,毫不留情,不仅将乌景元的坏腿再度踹断,甚至直接将整截小腿都踹下来了。
苍溪行闻讯赶去时,远远看见他的徒儿,卧倒在雪地里,蜷缩成很小一团。
他冲过去,才把人抱起来,空荡荡的裤袍里,突然掉出了什么东西,等看清时,一瞬间犹如五雷轰顶——那竟是景元的一截小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景元抱上紫竹峰的,只觉得胸膛里像是有把火在烧,从内而外,几乎烧得他神魂俱灭。
也记不得自己跟顾澜夜说了什么,等把人——交给顾澜夜后,就一直守在床榻边。
眼睁睁看着顾澜夜急急忙忙,帮景元修复断腿,那一盒断续膏竟差点不够用。
顾澜夜咆哮出声:“我只说要重新断腿,又没说让你把景元的腿拧下来!你疯了吗?!这么人|面|兽|心的?他是景元啊,是你当年亲自带回仙山的那个小孩子!你都不心疼的吗?”
苍溪行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床榻上的少年看,略显苍白的嘴唇轻轻蠕动,吐出的话,一字比一字无情:“有何好心疼的?”
可只有他自己和老天爷知道,在胸膛里跳动的心脏,正饱受凌迟。
在顾澜夜的咆哮声中,终于把断腿接了上去。
乌景元还没醒,被白布缠面,看不出面色,可原先红艳的唇瓣,此刻血色寡淡,像是一株海棠,在苍溪行眼前慢慢枯萎了。
似乎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再让这株海棠恢复生机。
他的眼睛又疼了起来。
自从换上了鱼眼之后,苍溪行百般不适应。
鱼眼受不得强光,也受不得冷或者热,还经常因为不够湿润,而干涩地发疼,时常磨得眼眶里,满是血水。
苍溪行不得不经常把眼珠子摘下来,浸泡在特制的药水中。
失去眼珠后,眼睛的部位就像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无论如何也无法痊愈。
只能用白绸暂且缠绕起来,可每每等苍溪行摘下白绸时,上面早就被鲜血浸透了,他也不知不觉。
他不能去看景元,一看见景元,眼睛就疼得特别厉害,苍溪行隐忍着,抬手虚虚掩住双眸,不愿让师弟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
“呦,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真是有劳敛光仙尊纡尊降贵将我的徒儿抱上了紫竹峰,没让他平白无故冻死在雪地里的!”
顾澜夜阴阳怪气地道,与此同时下了逐客令,还唤来宁书,在房里守着,何时景元醒了,立马过去通知一声。
苍溪行只好暂且离开。
重新来到了事发的那片雪地,阖眸释放灵力,掘地三尺一般,势必要将真相调查得水落石出。
终于,被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是孔鸿明惊慌逃离时,不小心落下的那条火红色长鞭,就埋在雪地里,扒开覆盖在上的积雪,入目一片刺眼的殷红。
鸿明!
又是鸿明!!
这个孽徒,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仅是长鞭,苍溪行还寻到了一张没来得及销毁的画像,上面画的,俨然就是他和乌景元。
师尊端坐在梳妆台前,小小的徒儿捋高衣袖,手里握着一把乌色木梳,垫着脚,小心翼翼替师尊束发。
脸上的神情既紧张,又全神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