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景元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他以往都是这么叫的,也是年少时张子隐强烈要求的,刚开始乌景元天真地以为是“蟑螂”,还暗暗腹诽,觉得张子隐的绰号真奇怪呢。
后来才知是张郎而不是蟑螂!
可久而久之,乌景元已经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口。
后来觉得同为男儿身,喊什么都无妨。
可在修真界,女子常会唤心上人为什么郎,或者什么奴,还有一句诗叫,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萧郎指的就是情郎的意思!
这很难不让苍溪行多想!
他定定凝视着徒儿的脸,望着徒儿眼里的哀求,竟不觉得徒儿有多可怜,只觉得可恨可恶又极其可憎!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的怒火名为嫉妒,而他之所以觉得乌景元可恶可憎,也仅仅是因为乌景元私底下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
最终,苍溪行态度强硬地将乌景元拽了回去,嘭的一声,踹开了房门。
一阵天旋地转,乌景元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摔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他知道自己又闯祸了,也知道师尊动怒了。
师尊甚至都不顾颜面,公然把他拽了回来,动静闹得很大,惊动了不少人,一路上来来往往,无数异样的目光盯着,乌景元的脸上火辣辣地烧着。
此刻已经顾不得孔鸿明会怎么想,张子隐会怎么看,其他人又会如何议论了,他只想解释清楚,平息师尊的怒火。
可当他才挣扎着,从束缚自己的袍子里钻出来时,下巴猛被一只大手钳住了,师尊清俊的脸,像是覆着一层寒冰,蓦然靠近他,冷冷道:“你知不知道,张子隐已经定亲了?”
乌景元愣愣怔怔地点点头,心脏跳得跟打鼓一样激烈。
“那你又记不记……”苍溪行语气不善,跟含了满嘴碎冰一样,吐出来的气息冷到了骨子里,“为师说过,他不是你的良人?”
“记,记得。”
而且这话都早就说了,说了不止一次,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大半年前。
师尊当时语气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告诉他:“你想找道侣,为师不阻拦你,但张子隐不是你的良人。”
那时乌景元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哭着问师尊:“那,那到底谁才是我的良人?”
师尊不说话,也不看他,锋锐的面庞让人望而却步。
“我没想找道侣,我,我……师尊是不想要我了吗?”乌景元当时有问过的,可师尊没有正面回答他。
很久之后,才凉薄地吐出一句:“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要你?”
如今师尊旧话重提,乌景元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委屈了,红着眼睛,跟兔子一样,满脸难过地望着师尊,轻轻地说:“张郎不是我的良人,那谁才是?师尊吗?”
第38章
回答他的是师尊的一声冷笑, 似讥讽,似嘲弄。
钳他下巴的手,慢慢就松开了。
乌景元只觉得心里好空, 好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被无情抽走了。
他似在一片茫茫漆黑泥泞的沼泽里,拼了命地挣扎,可到头来越陷越深,直到绝望的黑水漫过了胸口, 呼吸被剥夺了, 每一口空气都像是参杂着碎冰,吞进喉咙里锋利得像刀子,从嗓子一路划开到了肺部。
呼出的气息满是甜腻的血腥气。
终于, 他鼓足勇气,抬起酸软的双手,猛然抓住师尊的衣袖, 流着泪问:“师尊,您真的不要我吗?”
“……”
“真的, 真的不要吗?”
他执拗地问, 眼泪啪嗒啪嗒掉了出来,眼前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惨白。
突然有点庆幸,自己的鱼眼如今看不清东西, 也自然看不见师尊满脸的冷漠,明明他都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可师尊依旧置若罔闻。
好像师尊就是有那种本事, 无论遇见什么事, 都能应对自如,还游刃有余。
可乌景元就不行了,他知道自己年纪小, 见识浅,很多道理都不太懂,正因为他年少无知,所以才想着自己就算笨拙些,不懂事一点,甚至贪婪一点,奢求着能和师尊在一起,应该也算情有可原。
凡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也是如此。
然而师尊并不在意他,毫无留恋地把衣袖抽了回去,像一阵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穿堂风。
背转过身,烛火将师尊的身影拉得很长。
好半晌儿后,师尊才冷冷吐出几个冰冷字眼:“你若执意如此,那往后就不要再当我的徒弟了!”
“呵……我早就不是了啊。”乌景元抬手擦了擦眼泪,望着师尊的背影,面无表情地说,“我的身子早就被师尊拿去了,也早就突破了师徒之间的界限。即便师尊不肯承认,可那也改不了我已经委身师尊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