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察觉到了异样,心脏揪成一团。
他指甲掐进掌心,强行维持嘲讽的语气:“我再厉害也没遮你的眼。我全身上下哪一处你没看过?如今我想看一眼自己的夫君,反倒成了禁忌。”
“我恨不得你日日夜夜一直看着我,眼里只有我一个!”
段昀几乎触到他的唇,声音透出反常的热意:“我给你看。”
第19章
墨色缎带从裴玉脸上滑落。
榻边的小案上摆着琉璃灯, 烛火熠熠,将车内景象照得一清二楚。
一张烧焦的面孔映入眼帘,裴玉瞳孔缩了缩, 死死地咬住了牙。
段昀倾身贴着裴玉,枯指在他的眼尾轻轻摩挲,不知出于什么心情,竟然还笑了起来。
“怕不怕我?”
裴玉见过段昀千疮百孔的尸体, 他睁眼之前察觉到段昀的异常, 以为最差就如噩梦中那样,却没想到会是焦尸般的惨状。
“我让你别看,你非要看, 现在害怕了?”
说完段昀低头凑近,作势要吻裴玉,嘴唇相碰的时候, 又突然停住。
裴玉眼瞳明亮,如镜面般倒映着他的脸, 令他清晰地看到自己恐怖的面容。
“嫌不嫌弃我这副样子?”段昀蹭了蹭裴玉抿紧的唇瓣, “你说一声,我就不亲你了。”
裴玉牙关微松,迟迟没吐出声音。
“吓傻了?”
隔着两层衣衫, 段昀的胸膛已经被佛骨焚出了空洞,剧痛让他话音有点发颤, 显露一种忍到极致的压抑。
可他还在笑, 闷沉颤抖的笑声传到裴玉耳中, 听着却像哽咽一般。
“来日方长,以后再与你亲热。”段昀直起身,转头吹灭了琉璃灯, “再睡一会儿吧,等你醒来便能到滇南,那里冬日很暖和,你……”
这话音猝然一停。
裴玉双手攀着他的肩膀,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温暖而湿润的气息落在唇间,令段昀的理智烧成了灰,无法抑制的亢奋席卷所有感知,他立即反客为主,将裴玉下颌抬高,加深亲吻。
裴玉攀附在段昀身上,头往后仰着,泼墨似的长发逶迤在白色衣衫间,露出的脖颈和侧脸晕着淡淡的红。
如枯木上开出一朵雪瓣粉蕊的花。
段昀亢奋到了极点,很想剥开花瓣,仔细品尝花蕊的滋味。
裴玉衣襟半敞,他的手已经探了进去,摸到系锦囊的细绳。此时他只需扯断细绳,把装着佛骨的锦囊丢到一边,便能摆脱焚身之痛,重塑完好的躯体,来满足激荡的欲望。
“我不害怕,也不嫌弃。”裴玉在纵容他,喘着气对他耳语,“不用……等以后。”
圆房那一夜的情景立刻占据脑海,美妙的回忆侵蚀着他的意志,眼前的爱人更是送到嘴边的珍馐。
段昀忍不住俯身,将裴玉整个人压在软榻上。
裴玉以为段昀要开始了,谁知下一瞬他却抽出手,五指按在榻边小案上。足有寸厚的楠木案面顷刻开裂,咣当翻倒,而后裴玉感到身子一轻,压着上方的黑影直接消失了。
居然落荒而逃?
裴玉仰面躺在榻上,用手覆住发烫泛红的脸,静默了半刻钟。
等他平复情绪放下手,才发现自己衣襟里挂着一只黑布锦囊,由内透出暖黄的光。他坐起身,摘掉锦囊解开一看,霎时金光普照,车内亮如白昼。
裴玉苏醒不久,乍见强光被刺得眼花。他微眯眼,指尖拈起锦囊里的东西,用衣袖遮掩光辉,细细端详。
此物形如棋子,温润如玉,内蕴光华,外放金辉。
裴玉看得出它绝非俗物,想了想,不高不低地唤道:“段昀。”
半晌没回应。
也不知真跑了,还是隐在暗处窥视。
裴玉暗自揣测,顺手将东西放回锦囊,扎紧袋口,随意扔到角落里。
“别乱扔!”段昀的话音立刻从马车前窗传来,语气很急促,“那是给你治病的东西,应随身携带,快收回去!”
原来没逃走,躲在外面驾车呢。
裴玉没急着去捡锦囊,目光落在前窗,问:“你从何处得来的?”
“……”
“我记得你的死状,都是利器伤口,而今你却是烈焰焚身的模样,是不是和此物有关?”
段昀哑口无言。
“段昀,你如实回答我,”裴玉下榻,来到窗边,吸了口气才继续说,“是因此招致了仇家,还是引来了天罚?”
空气一时陷入沉寂。
裴玉敛了眸,淡淡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这东西我不会再碰。”
一窗之隔,段昀低幽的声音终于响起:“既无仇家,也无天罚,这是我从金灵寺借来的佛宝。非抢非盗,住持亲手将它交予我,堂堂正正带回来的,你放心吧。”
“你去佛寺借宝?”裴玉面色微变,“你身为厉鬼,贸然踏入佛寺,万一天打雷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