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三杯,面前有七个侄子侄女,加起来便是二十一杯,就算酒都由朱楹喝了,喝下去,怕是也要醉。
她不太乐意,朱棣却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小太监早已机灵地送了酒来,又欲斟好,送至各人手上。
朱棣却不让小太监动手,只让各人亲自斟酒,亲自敬酒。
朱高炽为长,自是第一个上,他带着朱瞻基,发自内心地敬了三杯酒,顺便还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
下一个便是朱高燧。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还是硬着头皮,亲自斟了一杯酒,送到了徐妙容和朱楹面前。
“二十二叔,二十二婶,辛苦了。”
话音落,一声斥责声响起:“莫敷衍!”
徐妙容惊了一跳,朱高燧面不改色,又重新组织语言:“二十二叔,二十二婶,此次你们只身潜入龙虎山,又随机应变,不仅捣毁了白莲教的阴谋,还力阻了应天城里动乱的发生。侄儿心中感念,亦心悦诚服,今日敬二位三杯酒,以谢二位恩德。”
“混帐东西!”
朱棣又骂,他说:“什么叫二位,朱高燧,你是不是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同长辈说话?”
朱高燧眼中有些不耐,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他说:“儿子知错,儿子这就重说。”
徐妙容悄悄挠了挠手背的痒痒。
她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尽职尽责扮演背景板的角色,朱高燧又重新组织语言,敬酒了,可酒还没送到朱楹的手上,朱棣又发火了。
随手抄起一个杯子,朱棣砸向朱高燧的肩膀。
“混帐东西,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瞧瞧你的态度,你是不是把朕的话当作耳边风?朕是你的长辈,你二十二叔和二十二婶,也是你的长辈,你如此敷衍,朕颜面都无光!”
冷笑了三声,朱棣又厉声道:“不会敬酒就滚下去,朕懒得看你这副嘴脸。滚,现在就给朕滚出去!”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惊到了,永安公主拿不准要不要继续敬酒,朱棣却看她一眼,“怎么不敬了?”
她便小心斟了一杯酒,送到朱楹和徐妙容面前,又说了些不出错的好听话。
朱棣倒也没找茬,三杯酒结束,便轮到朱月贵了。
徐妙容有些好奇朱月贵的心情,但该说不说,朱月贵这个人,比朱高燧能沉得住气。至少眼下,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来。
她同姐姐永安一样,斟了一杯酒,一边说了些中规中矩的话,另一边,将酒杯递上。
可......
朱楹没接住。
那杯酒就这样直直落了地。
咚的一声,屋子里一片安静。
朱月贵面色微变,下一瞬,朱棣愤怒的声音响起:“混帐东西,你是不是在替老二鸣不平?撒气做什么,这里是你撒气的地方吗?你也滚,跟老二一起,滚出宫去!”
他鲜少这样疾言厉色,也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女儿脸色。朱月贵震惊不已,面上又是红又是白,徐妙容甚至能看到,她拼命攥紧的拳头,以及眼底闪烁的泪花。
羞辱人,还得是朱棣。
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处刑,对于一向爱面子的朱月贵来说,无异于凌迟处死。
屋子里静的近乎诡异,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徐妙云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出声。朱月贵浑身都在抖,朱棣的愤怒却仍未平息。
“是朕教子无方。”
朱棣又似叹了一声,他说:“二十二弟,二十二弟妹,对不起。”
又说:“两个混帐东西,朕还没死呢,都敢对叔叔婶婶如此敷衍。朕有错,朕没把你们教好,朕反省,你们也跟着反省。传令下去,朱高燧胆大妄为,朕决意,收回其兵马指挥司夜巡铜牌,二皇子府左右长史并所有内官,未能行匡正之则,当尽数撤换,论罪行罚!永平目无尊长,驸马李让有挑唆之嫌,今贬李让为富阳伯,岁禄减七成!”
……
徐妙容是欲言又止出了宫的,上了马车,她才终于自在地靠在了车厢上。刚靠在马车上,又似想起了似的,急忙问朱楹:“刚才……”
“我是故意的。”
朱楹回了一句。
徐妙容心道,果然如此。她就说,朱楹怎么会拿不住一个杯子,原来,他是故意的。朱棣的意图,她明白,他又如何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