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珠,年岁不足一岁,她是女孩,像朱家人。被大火烧死在广安宫的那个孩子,那个名义上是他侄孙女的孩子,也是女孩。
若她还活着,如今,也该八个月了吧。
八个月,六个月,女孩,凤阳,朱家人。
眉心狠狠地一跳,朱棣侧过头,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的目光看过来,他问朱楹:“广安宫起火那日,你一直在驿馆?”
“臣弟那日,的确一直在驿馆门口。”
朱楹坦然地回了一句。
朱棣却不再说了。
朱橚心里一个咯噔,暗骂了一句“好你个三侄儿,你竟如此歹毒”,他状似吃瓜群众,大大咧咧道:“你们不就是想知道,孩子的爹娘是谁吗,叫圣姑来一趟,不就知道了。”
“圣姑?”
朱棣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刚要摆手,却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改了口:“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圣姑既然有本事,说不得,能一眼看出孩子的爹到底是谁。”
他让人叫徐妙锦进宫,不多时,徐妙锦就来了。
可,一看到孩子的脸,徐妙锦就笃定:“这孩子的爹,此刻就在西北方,困在四方墙。四方墙外,一侧湖,一侧山。”
“这……”
三皇子妃不置可否,想说,说了也跟没说一样。
她没觉得徐妙锦是个威胁,因此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倒是朱橚,似想到了一处,连忙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就是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就在宫城西北方,一侧是后湖,一侧,正是钟山。
难道,孩子的爹,就是魏德福?
这,不能吧?
朱橚面色古怪,侧过头看朱棣,果然,朱棣脸上已经变了颜色。
“圣姑,四哥刚才已经验过魏德福的血,他不是魏明珠的爹。”
朱橚急忙提醒了一句。
徐妙锦却老神在在回了一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朕看你这个圣姑,倒像是假的。”
朱棣冷笑了几声,面上再不复平日里的和气。
徐妙容瞧在眼里,便知,刚才他改口让徐妙锦进宫,便是,想趁此机会试一试徐妙锦的真假。毕竟,魏德福的血与魏明珠的不相融,已是既成事实,若徐妙锦给出的是完全相悖的答案,那么,她这个圣姑的真实性,就有待考量了。
看一眼得意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的三皇子妃,她轻轻垂了眸。
朱棣要发火,可褚郎中又来了。见到他,徐妙容便知,陶氏到了。
她无事人般支着耳朵听褚郎中说话,果然听得:“陛下,陶氏在午门外敲登闻鼓,说是要告御状,请陛下帮她寻回她的孩子。”
“陶氏,告御状?”
朱棣以为自己幻听了,大步流星从上首走下来,他双手负于身后,“她竟从凤阳,来了应天?”
“是。”
褚郎中回了一句,心中却有些奇怪。怎么感觉,殿里的气氛怪怪的?难道……
又想到,刚才验魏德福的血时,陛下没让他们出去,可等到验安王的血了,陛下却让他们回去。此时大家都面色不好,难道,是验血的结果不好?
悄悄掐了自己一把,他心跳如擂鼓,不敢打探,忙老老实实道:“陶氏敲登闻鼓的时候,三殿下正好路过,因嫌陶氏丁点小事惊动圣听,三殿下便斥责了陶氏几句。陶氏搬出太祖之言,说登闻鼓是太祖皇帝特意让人设在午门外的,平民百姓,但有冤屈,便可上达天听。旁的百姓许久没听到登闻鼓响,便都凑在午门外,三殿下话不投机,与他们,也起了争执。”
“这个混账!”
朱棣越发气怒了,一甩袖子,他道:“叫这个混账东西滚进来!”
话音落,顿了顿,又道:“陶氏既然敲响了登闻鼓,那便说明,她心中有莫大的冤屈。朕既然是天子,那便,帮她寻一寻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
褚郎中寻思,她的孩子,不就在这里吗?
知道事情复杂,没敢多嘴,又见朱棣不留他,便乖觉地退出去了。
未几,朱高燧和陶氏一道进来了。
陶氏目不斜视,倒是朱棣,先她一步,叫人把魏明珠抱走了。觑着他的动作,徐妙容眨了眨眼,又借着喝茶的动作,看了陶氏一眼。
陶氏比先前见到时,憔悴了不少,她风尘仆仆,面上满是焦急。见到她时,并未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