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那几个小厮便围了上来,径直堵住了鲁长史的去路。
鲁长史心中有点慌,强作镇定,才说了一句“我是谷王府的人,你们胆敢拦我”,便被胡长史打断了:“这杯酒,是我们家王爷请的。”
一句话让鲁长史如坠冰窖。
还想再挣扎一下,小厮们不由分说,连拉带拽,把他拽走了。等到看到朱楹,以及朱楹背后的朱瞻基,他的脸,瞬间就白了。
一个时辰后。
九成斋前院里,徐妙容起身,将手上的榉树叶子递到了月桃手上。
时已深秋,榉树叶子已经变红。安王府里那几棵榉树,好似被火烧着了一般,远远瞧着,就觉得亮色灼人眼。
想着拾几片叶子做标本,她便没让人扫,只自己蹲下身来,精挑细选。
才将叶子递给月桃,便听得,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回过头,便见朱楹从月洞门外转了进来。
见他神色,她便知,事情已经妥了,便随口问了一句:“招了?”
“嗯。”
朱楹点头。
她又问:“基儿呢?”
“还在善后。”
一句话听的她笑了。
朱瞻基一个小小的人儿,如今却越发像个大人一样,独当一面了。
谷王和李让谋反,因着接头一事,明面上没有证据,鲁长史原可以不认的。毕竟古代没有摄像头,无法画面回放。
可,没有摄像头,不代表没有人证。
鲁长史和李让已经小心了又小心,然而,巧得很,今日老熟人陈樵正好出街。陈樵要去来财书坊买书,与他一道的,不是旁人,正是另一个老熟人,解缙。
李让听说宫里出了事,与鲁长史分道扬镳的时候,正好被陈樵和解缙看到。
陈樵和解缙,一个是国子监教授,另一个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二人皆正直中立,只听命于朱棣一人。
他们自是知晓,亲王府长史无故来朝,有猫腻。而亲王府长史,与当朝驸马鬼鬼祟祟,更是有猫腻中的猫腻。
知道兹事体大,他们脚尖一转,进宫去了。
朱棣派了朱瞻基来,朱瞻基代表的,便不是旁人,而是他。
又有旁的证据摆在眼前,知晓回天乏术,鲁长史只能招了。
“山雨欲来啊,几家欢喜几家愁。”
脚尖不小心踩到一片叶子,她连忙移开脚。低头看去,叶片还如最初那般,完好无损。
鲁长史招了。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条船上的人,都跑不掉。
前头朱棣虽知晓了小虫山上的猫腻,却暂时没对宁王动手。但以宁王的性子,焉知不会未雨绸缪。
她猜,大宁不平静。
谷王起了异心,长沙也不平静。
朱棣应该要出手了。
本以为,朱瞻基带着口供回了宫,朱棣许是要命他们也跟着进宫。可谁知,等到暮色四合,檐下都亮起了灯,都没等到宫里来人。
倒是胡长史叫人回来递了一趟话,说宫门已经落了锁,朱月贵还是没出来。
“这……”
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最终徐妙容摆摆手,说:“罢了,先睡吧。”
锁已经落了,就不会再开了,今夜,朱月贵是不会出来了。
能把人扣着不叫出来的,除了朱棣,还有谁?
她叫人灭了灯,又放下帘子,可,在床上翻了半天,闭上眼,却死活没睡着。干脆又坐了起来,借着朦胧月色,看向朱楹的脸。
“鲁长史的口供送进了宫,烟雾弹也送进去了,御前的奸细,也抓到了,他把人扣着,总不能,是想父慈女孝吧?”
按照朱棣的性情,现在他应该大发雷霆才是。毕竟证据确凿,属于军中的烟雾弹,是物证之一。那被抓到的奸细,本想畏罪自尽,结果没死成。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该招的,都已经招了。
可,太平静了。
朱棣压根没对朱高燧做什么,他甚至,也没对李让做什么。只叫人将两府围了,又单独叫了朱月贵进宫。
朱月贵已经成婚,按理,不该留在宫里过夜。可朱棣偏偏扣下了她。
“你说他不会是想把事情推到李让头上去,把朱月贵摘出来吧?”
她问朱楹。
不等朱楹回答,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我感觉,不像。”
“不会。”
朱楹也没睡着,他也不起身,只保持着懒懒散散躺着的样子,又说:“高炽他们几个,都是在皇兄膝下长大的。爱之深,责之切,皇兄这次,一定不会手软。”
“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