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在儿身,疼在娘心。朱月贵受罚,徐妙云的心里,又怎会不难过。
“过来,陪我说说话。”
徐妙云的声音有些哑,面上倒没朱棣那般凝重。她招了招手,徐妙容便和冯氏陪她一道,往偏殿里去了。
她们走了,朱橚没忍住感叹了一句:“四哥,你瘦了。”
一边打量着朱棣的脸,另一边,他又道:“儿女,都是债啊!你说你,你跟他们计较什么。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朕如何能不同他们计较呢?”
朱棣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喇叭被捂在冰窟窿里。他眼中,更添许多血丝。
“错了就该罚,罚不过来,不知错,没改好,那便是,罚的不够狠。那便,再狠一点。”
“总好过,叫人说,咱们不会教孩子。”
沉默了一会,他似才想起来问一问弟弟们的来意,便问:“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
朱橚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打心底里,是不想替朱月贵求情的。
那倒霉孩子,就该吃点苦头。况且刚才四哥才说了,不知错,没改好,那便是罚的不够狠。倒霉孩子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变本加厉,所以四哥狠狠的罚了,这,没问题。
到底要不要开口?
他犹豫不决。
朱楹却好似没有这个顾虑,他开了口:“我们,是来替永平求情的。”
“求情?”
朱棣的眼睛抬了起来,“她没这个脸,让你们来替她求情。这是她应得的,怨不得谁。”
“她的确有错,也的确该罚。臣弟并非质疑皇兄的决定,只是,臣弟觉得。”
定定地对上朱棣的眼,朱楹又道:“她有错,比她错的更多的,另有其人。倘使他们犯下的错,足以让他们进凤阳高墙里反省,那么,有一个人比她更该去高墙里。”
“朱楹。”
朱棣的声音有些危险。
他似是知道弟弟想说什么,声音里含了几分警告:“你关心侄女,想要替她求情,我知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余下的,不必说了。”
朱橚也惊了一跳。
他的心都险些跳到嗓子眼。呆滞了一瞬,立刻给朱楹使眼色。
这弟弟,是疯了吧??刚才不还在说,四哥在永平和高燧中间做出了取舍吗?既是知道,四哥选择了高燧,就应该,顺着四哥的意思走啊。
现在跳出来唱反调,是几个意思?
还,有一个人比她更该去高墙里。有一人,还能是谁,只能是高燧啊。
虽然高燧这死孩子,是该也去高墙里反省。可这话,哪里轮得到他们做王爷的说?朱楹,不要命啦!
老虎头上拔毛,非得惹毛四哥干什么?
这倒霉孩子!
他又给朱楹挤眼睛。
朱楹却并未回应他,他依然顺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皇兄,家国天下,孰轻孰重?永平之错,辩无可辩。她有错,她该罚,该重重的罚。可她之错,害的是家,她只是永平公主。而高燧,是大明的三皇子殿下,他之错,妨害的是国,是我大明,是天下。”
“臣弟以为,皇子之错,该当以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态度,加倍的罚。高燧既是我朱家子孙,又是大明皇子,自当以严格的态度,教化,匡正,约束。”
“若今日,犯下此等大错的,是我们这些王爷们,父皇在世,又当如何?”
“朱楹!”
朱棣干脆从上首走了下来,他停在朱楹面前,目光如刀子一般刻过来。
“你不相信我?”
若是父皇在世,定会大发雷霆,把不省心的儿子身边所有未尽到匡正之则的人抄斩,再痛骂儿子,削减儿子的岁禄。
不。
不不。若是有人敢造反,敢抢大哥朱标的皇位,父皇一定会亲自动手,将他们打个半死,再将他们所有夺位的希望掐掉。
他,是有些心慈手软了。
可,他并没有定下太子人选。
虽然,现在一切都已明朗,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选择。
可,“你该信我的。”
他并非一味回护高燧,他会罚他的,同样,重重地罚。
“臣弟没有不信皇兄。臣弟不信的,只有高燧。”
朱楹又回了一句。
这一次,朱棣没说话。
好半天,他笑了。笑声爽朗,豪气,宛如即将要去战场杀敌一样。可朱橚就是觉得不对劲,这时候,四哥应该笑不出来才是。
他笑了,完了,要出事。
忙挤到哥哥弟弟中间,想做个人肉缓冲地带。谁知道,朱棣却看着他,问了:“五弟,你也不信高燧吗?”
也?不信?
朱橚想点头。是是是,信朱高燧,还不如信他是华佗转世。
可,“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