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走出几步,又回过头,见林余还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茶杯掉落的方向,叮嘱道:“你别管碎片,我回来会收拾的。”
林余连忙收回目光:“放心,我不会进去,也不会乱动你的东西。”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割到手。”
林余点了点头,但明显没有被说服。
事发突然,周令也没时间解释,只能先与他道别,匆忙赶往医院。
宋明月和周海驰是在回家路上出的车祸。
就在即将抵达别墅区的路口,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突然出现,直奔二人而来。
车是宋明月开的,她不习惯用司机,如果不是周海驰抢着方向盘左转,受伤严重的无疑会是宋明月。
并且,周海驰不常搭乘她的车。
很显然,这次事故,是冲着宋明月来的。
而原因,最大可能是因为,一旦宋明月也开始插手青葵基金的事,就不再是两个小辈自作主张,而是整个周氏的大清洗。
这样一来,原以为可以作壁上观的人,也坐不住了。
周令到的时候,周海驰已经结束手术,被送入专用病房,但人还没醒。
周鹰站在门口,正对几名西装革履的保镖交代什么,见周令站在走廊另一边,点头向他走去。
她今天没涂平常仿佛焊在嘴唇上的鲜红唇彩,也没穿高跟鞋,裹着有些宽松的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很多。
“放心,”她开口先交代周海驰的情况:“爸没事了,比较严重的是内脏破裂,不过手术很成功,没有生命危险。除此之外,有几处骨折,但都不是很严重,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周令看着窗外空茫的天空,一言不发。
周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想多了,周氏也好,我们也好,迟到都要应对这一切,这不是你的错。”
“她说得对。”
大哥宋海昱从安全通道的门后走出来,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抱着笔记本电脑,说话时没有看周令。
“跻身其中的人,没有谁不是做好了准备的,把过错揽在一个人身上,未免太天真自负了。”
说着,他目不斜视地略过两人,朝病房的方向去了。
不光是周令,就连周鹰也有些意外,怔怔看着宋海昱的背影。
这个大哥,是宋月明和前夫的孩子,一向对周海驰和与周海驰相关的人态度冰冷,两人都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更何况是在家庭会议以外的地方对两人说话。
宋海昱进入病房后,周鹰喃喃道:“我都要怀疑,他也被车撞了,撞的还是脑袋……”
周令蹙眉,想要周鹰别瞎说,可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进去看看吧,”周鹰说:“妈也在里面。”
“不了,”周令摇头:“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别啊,你都来了,医生说爸很快就会醒。”
“我怕他见了我,又重新晕过去。”
“怎么会……”周鹰还想挽留。
周令没听完,固执地朝电梯走去。
其实他现在迫切地想回去见一见林余,但车开到一半,他忽然掉转方向,凭着模糊的记忆,驶向通往青葵疗养院的路。
疗养院位于市郊,附近的建筑不多,从选址就种在四周的树,已经长得十分高大。
周令将车停在大门口,下了车,抬头望向生锈的铁门。
用红漆刷的字已经斑驳,枯死的藤蔓在栅栏上纠缠,绕在中央的铁链上挂着锁,被风雨撕得残缺的封条,一半留在夹缝,一半飘在半空。
周令捡了块石头,砸开了锁,推门进去,站在三栋废楼簇拥的空地,环顾荒草遍地的四周。
小时候的记忆与眼前的世界重叠,紫色的桔梗花仿佛又重新开始生长。
他跟在祖母身后,看她弯腰抚弄铃铛形状的花朵,笑着跟他说:“这里花开得很好,是个好地方,人也总会好起来的。”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这里修养的病人看起来奇怪,只是被病痛影响了心情。
有一段时间,他经常跟祖母一起来看桔梗花。
祖母说:“如果你喜欢这里,等你长大了,就把它交给你。你是善良的孩子,只有把它交到你手上,才能维持它美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