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匀深迎风点了一把烟,轻嗤了声:“你看秦弛像是来看星星的样子么?”
简澄阳闻言看向对面,秦弛举着手机不知正在跟谁说着话,疑惑:“他这么忙?这是在跟谁聊呢?”
程匀深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说呢?”
简澄阳应该是最知道秦弛跟许颂进度的人了,但他此时还没反应过来 ,说:“我说什么?”
说完,他隐隐看见了秦弛脸上的笑容,有些后知后觉扭头,朝程匀深拍了一掌,“靠了,秦弛不会是学我的手段网恋吧?”
程匀深站在简澄阳的上风口,缭绕的烟雾直直往简澄阳脸上呼啸,他看着这人咳嗽半天,才凉凉说:“是啊,秦弛认真了,你也完了。”
“网恋而已,谁会把这些小儿科放心上?”简澄阳吸了吸鼻子,反驳道,听见兜里的手机响了,小心翼翼捧出来,转头一脸荡漾蹲下去回消息去了。
程匀深见状又轻嗤了一声,带着看淡般的语气轻飘飘说:“谁知道呢,反正不是我。”
……
秦弛说自己一夜失眠,白天满课没怎么休息,现在又忽然跑到另一座城市山上露营,正常人心里都会觉得不对劲。
许颂原本是有些纳闷的苗头的,只是刚冒出一点就被秦弛的话带走了注意力。
秦弛一眼不眨地注视着镜头,轻声说:“虽然颂颂昨天没有生气,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我有错。”
“我怎么能这么揣测颂颂的家人呢?要是不小心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就不好了……”
许颂闻言原本放松地心情有些紧绷了,他看着屏幕中温柔体贴的男人,脑中莫名回忆起刚才回家时,李洁和许高富看向他时难看的脸色,渐渐垂下眼。
想到被李洁没收的那最后七十块钱,那本来是他准备请客和凌航一起去吃小蛋糕的钱。
他快生日了,爸妈不记得,还挨了骂被没收零花钱,第二天连蛋糕都吃不了。
许颂觉得今天比昨天还要难受,但他今天应该没有力气哭了,只是声音淡淡地、没什么起伏地说:“哥哥没有错。”
视频中说话的男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微微疑惑地“嗯?”了声。
许颂手指在枕头边扣弄,将上面的勾线扯地松散断裂却浑然不觉,低声缓慢地说:“是我在骗人,他们不记得我的生日,平时一点也不关心我。”
从不在意他的喜好、感受、习惯,仿佛将他当做这个家里可有可无的存在,只在忙碌的时候能感到被需要而已。
秦弛闻言状似意外问:“颂颂为什么这么说?”
许颂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很计较的人,他会在嘴上、心里不断地说服自己,但总会留一处地方将那些东西塞在一起,他们挤压着,爆发时威力便会变得很强大。
许颂一直不承认自己在这个家庭中边缘化的事实,但其实他在七岁时就察觉出了一丝端倪,他这么多年忽略着,渐渐的也自以为不在意了。可秦弛问时,他还时不由自主地从这里说起。
因为早产,许清宝刚出生那几年的身体不是特别好,经常生病住院,李洁几乎天天往医院跑,许颂跟许祐已经把去医院的路走熟了,有时候许祐贪玩把许颂随手留在小区公园,许颂便会自觉去医院找妈妈。
直到有一回找到医院无意听见李洁跟许高富诉苦。
李洁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二胎时验过也专门去庙里拜过,但没想到是个儿子,后来三胎,也花了不少方式验过,然而却意外早产。
李洁想到整天活泼跟在身后的许颂又想到三两天往医院跑的许清宝,终于忍不住跟许高富设想,假如许清宝二胎顺利出生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许颂小时候并不像现在那么沉默寡言,甚至被许祐带得有些调皮,但对李洁言听计从。
李洁的一切放在他小小的心脏里都是重要的东西。
听见这些话时,许颂愚钝的脑子好像转不动一般,他本应该冲上去学着许祐的样子跟李洁耍赖皮,但在准备发动的那一刻,迟钝地理解了那段话的含义。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李洁以前给他洗澡时总是喜欢托着他的脸说他白白嫩嫩,要是个小女孩就好了、知道为什么许祐总是说他把妹妹的位置抢走了。
许颂心里那条杠杆在那一刻就好像弯曲了,李洁所占据的那一段被活生生压垮,留下一道参差不齐的断痕,但他一直刻意忽略着,不自觉地变得沉闷。
然而那道痕在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得到修补,只在李洁一声声质问中蔓延到其他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