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上说着站稳了脚,眸中却满是疲倦,一入豪门深似海,英王世子妃哪是那么好当的,镇北侯不由有些心疼,“我们一切都好,你不必挂念,倒是你,远在封地,就算受了委屈,我也无法给你撑腰。”
他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一叠银票,“这些你且收着,好歹能傍身。”
顾知雅摇头,“我不要,侯府家大业大,表面瞧着风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得是,上下都要打典,父亲自己收着吧,别因为我捉襟见肘。”
这些银票,他本想拿去赈灾,刚刚掏出来时,还有一丝的后悔,毕竟当初她出嫁时,他给了不少陪嫁,怎么也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如今见女儿这般懂事,那丝后悔,早没了。
他板起了脸,“让你拿着就拿着,就当是我给外孙和外孙女的见面礼。”
顾知雅成亲四载,膝下共有一子一女,女儿今年三岁,儿子才两岁,当初孩子出生时,镇北侯也让人备了贺礼,想起两个小家伙,镇北侯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顾知雅这才“无奈”收了下来,“成吧,那我就替两个孩子谢谢他们的外祖父。”
她心中清楚,顾霖的病一日不好,请封世子之位的话,就没法提,这会儿提起顾霖,只是愧疚道:“母亲走得早,是我没教好弟弟,父亲要怪就怪我吧,千万别因为他的不成器,就厌弃他,您不知道,小时候,他多仰慕您,如今他只是走错了路,咱们多教教,总能让他走上正道。”
提起顾霖,镇北侯满满的失望,见女儿眼中又含了泪,他才又有些心软。
养不教父之过,说起来,顾霖歪成这样,是他没教好,他闭了闭眼,沉声道:“哪里怪你?你勿要自责,真要论责任,也该怪我,事已至此,只能尽力挽救,罢了,不说这些,他最听你的,你既回了京城,就多去看看他,你教一句,兴许比我说十句都管用,你多上上心。”
从父亲那儿出来后,顾知雅眸中的疲倦和脆弱才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挺直了背脊,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住处。丫鬟已经掌了灯,院中灯火通明,这是她身为姑娘时所住的院子,她出嫁后,院中的一切都保留了下来,一直有丫鬟精心打理着,瞧见她,丫鬟皆恭敬地跪了下来。
顾知雅淡淡颔首,“都起来吧。”
她缓步走了进来,望着小院的目光显得疏离又清冷,一别四年,小院瞧着变化并不大。
她格外喜欢葡萄,还特意让丫鬟在小院中开辟出一块地方种了葡萄,如今天气已然回暖,葡萄藤悄悄爬满了架子,有的地方,已结了一串串的小葡萄。
顾知雅没有多瞧,扫了几眼,就转身入了室内,章嬷嬷屏退了丫鬟,扶着顾知雅靠在了榻上,温声道:“世子妃肯定累了,先靠在榻上歇息一下吧,等会儿再沐浴。”
顾知雅微微颔首,想起席间,裴邢的态度,她神情又严肃了起来,“不是说她跟三叔没什么接触吗?他为何替她出头?你再让人仔细查查,务必不要放过一丝细节。”
章嬷嬷点头,清楚主子心情不太好,章嬷嬷也没敢多说什么,她亲自点了熏香,准备退下时,却被顾知雅喊住了,“你说,三叔有没有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顾知雅了解裴邢,他向来薄情,不可能短时间内,对谁动情,他掌管着锦衣卫,手下的情报网十分可怕,连世子爷都说,他说不准连哪个官员身上有什么胎记都清楚。
她出发时,世子爷还一再叮嘱她,务必代他向裴邢问好。他对裴邢的看重,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止世子爷,连公爹都很忌惮裴邢。
顾知雅记得,未出嫁前,裴邢从未这般落过她的面子,难不成他真发现了什么?她又想起了他那句“手伸得倒长,一个出嫁女,管这么多,不怕折寿?”
顾知雅越想越觉得,他是在敲打她。
章嬷嬷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她凑到顾知雅耳旁,压低声音道:“主子勿怕,就算他真知道了什么也不必担心,事发时,他既没有多管闲事,这会儿更不可能插手,再说……”
她比了一个砍脖子的手势。
顾知雅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不会庸人自扰,更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淡淡道:“你下去吧。”
清楚她心情不好时,喜欢一个人待着,嬷嬷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顾知雅又想起了死去的母亲,想起了父亲对钟氏的宠爱,想起了自己在王府的艰难。
初到英王府时,她满心期待,以为自己定能举案齐眉,夫妻恩爱,谁料成亲不过几个月,他就迫不及待迎娶了侧妃,她这才得知,他一直想娶青梅竹马的表妹,奈何她的身份不堪为王妃。
他不过是看在镇北侯府的面子上,才给她几分尊重,被他问到父亲为何不请封世子时,顾知雅多少有些慌,父亲那般宠爱顾承,说不得是在等他长大,她几乎能够预料到,若是顾承被封为世子,李侧妃定然会压她一头。
那段时间,她时常失眠,不仅担忧顾霖,更担忧自己,为了赢得他的宠爱,她费尽了心机。
她终究还是对顾承下了手,谁料他却是个命大的,从假山上坠落后,也没能摔死。
好在上天眷顾她,让顾承成了傻子。她本以为这次回京,定能劝动父亲,将弟弟立为世子,不曾想,弟弟竟是得了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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