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越近,吵闹声越清晰。快七点钟街上的人本就很多,车子开不到门口,韩子君靠边停了放辛星下去,从车窗伸出头,看她抱着盒子往人堆里走。那些人不让路,也没一个回头的,她不吱声,蛮力硬挤。他笑了笑,熄火下车跟了上去。
郭家院子的铁门开着,客厅的防盗门关了一半,屋内好几个女人或尖利或嘶哑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有哭有骂,也有男声夹杂其中。
辛星推开门,数道眼光唰地向她射来,嘈杂声骤然一静。除了梁晓燕和郭大宝,屋里还有陌生的两男三女,一个老妇半躺在沙发上,抚着胸口不住地喘息,老头坐在她身边神情滞然。另三个中年男女把梁晓燕围在餐桌旁,郭大宝站在一边,满脸愤怒。
梁晓燕一下午不知经历了什么,人比得知六十万被骗那天还憔悴,眼泡红肿,眼周发青,整张圆脸呈现下垂态势,头发衣服皆是皱巴巴的。
一静之后,梁晓燕亢奋:“郭欣!她回来了,找她!跟我没关系!”
郭大宝:“你还敢回来!”
几个男女瞬间涌到她面前,包括沙发上看起来快断气了的老妇。在一只手即将触到衣服时,辛星侧身闪避,甩出阴狠眼神:“别碰我,有事用嘴说。”
哪有人听小姑娘的话,中年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悲愤质问:“你就是郭欣?你自己不要脸贴上来,天琪不喜欢你你就告他,把他诬陷进看守所,你还是人吗?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怎么这么恶毒!”
另一个中年女道:“就是,你还打了我们天琪呢,医药费都没让你掏,打完还告,你心太黑了!”
老妇也跌跌撞撞扑到她身上:“郭欣啊,你怀孕赖天琪的事我们从来没在外乱说过,钱也还了三万给你了,可以商量的事你为啥非要把他逼到绝路上去啊?呜呜呜,天琪被抓走可怎么办啊,造了孽了……”
辛星已经抬起右脚欲行攻击,听到这话又慢慢放下了:“什么还三万,我没有收到三万。”
唯一一个中年男开口:“怎么没还,我们有字据的。天琪问你借五万我们承认,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就先还三万,你爸签字拿走了,说给我们时间的,你还想赖不成?”
辛星看向梁晓燕,她不与她对视,但也没心虚,自顾抱起胳膊瞪着眼睛看房顶,一副撕破脸豁出去的模样。
今晚之后,郭家父慈母善,娇女傻儿的和谐局面将不复存在。
“放手,等我放好东西再谈。”
仍然没人听她的,杨家人像受了天大委屈般扯着她不松,各种语言攻击,怨怒不断。就在辛星再次忍不住想要动手时,防盗门拉开了点,高瘦身影隔开中年妇女,挡在了她前面。
“谁给你们的脸来骚扰受害者,把钱全赔了,还有庭前和解的可能,越胡搅蛮缠杨天琪罪越重。闹啊,”手机开着录像,挨个扫过几张脸:“我给你们拍着,尽管闹。”
女人伸手去抓他脸:“你谁啊你,关你什么事!”
辛星闪出,稍稍弯腰,一肩膀顶在女人腋乳处。她尖声呼痛退开几步,中年男忙去扶她:“你还敢打人!”
“她先动手的。”来人是韩子君,他阴阴地笑,抖抖手机,“郭欣阻止她伤害我而已,都拍着呢。要谈就拿出谈的态度来,别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五分钟后,辛星放好盒子,在梁晓燕母子和韩子君旁观下,听完杨天琪的爸妈,爷奶,二姑异想天开的要求,查看了三万元还款字据,给出答复:三千多零头不要了,就当杨天琪的医药费,再还五十七万,可出具谅解书。
杨家人义愤填膺,公安都没认定那么多,你凭什么让我们还六十万,那是你自愿付出,说句不好听的,杨天琪没要你也硬给,给完又告人诈骗,这跟仙人跳有什么区别。最多十五万,五万借款,十万被认定的莫须有投资,其他的不能算,而且还要分期还。
韩子君见辛星眼皮一耷,知道她不想再废话下去,发言道:“那就别说了,一切交给法官吧。你们家现在可以不还钱,郭欣也不会出具谅解书,咱们等杨天琪判了,再接着打民事官司,到时候法官说一分钱不用你们赔,我们认了。这样公平吧?”
杨家人:怎么可能一分钱不用赔。
韩子君翘着嘴角,大喇喇往沙发上一靠,右臂伸在辛星身后,看起来像把她揽在怀中一样,继续发言:“诈骗定案,三年起步,进去一个大小伙子,出来一个刑满释放犯。你们教不好,国家替你教,还管吃管住,等他出狱应该能长点记性,以后不敢再玩弄姑娘感情,把人当提款机,还给家里找麻烦了,不挺好的事儿嘛。”
杨家人:……
杨老太疑疑惑惑地看着韩子君:“你是…你不是那个韩敏家的孩子吗?你跟郭欣啥关系?”
关你屁事,韩子君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闹有什么用?说到底,就是韩子君说的这个理,还钱,给谅解书,争取少判或不判。杨家人前段时间还心存侥幸,想咬死恋爱期间金钱来往不能算诈骗,最多还五万块板上钉钉的借款就行,哪知公安认定了诈骗,眼下脱罪的希望就全寄托在郭欣身上了。
这是可调和但又难以调和的矛盾,十五万都要凑借,别说六十万了,要么就死猪不怕开水烫,让杨天琪坐牢。别的亲戚无所谓,但杨天琪爸妈受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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