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对方苍白的脸色、还滴着水珠的头发收入眼底后,安娜贝尔复又扭过头去,语气更加嘲讽:
“你所谓‘有许多私事要忙的个人时间’就是这么度过的?你在学院不是连一瓶最低度数的果酒都喝不了,酒量差劲的‘好好先生’?谁给你的自信去喝啤酒,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我并非酒量差,也没有宿醉,只是酒精过敏,而我酒精过敏的原因你该去询问你的姑姑,以及她当年笑着给我灌下的十七瓶精馏伏特加。
但洛森·布朗宁只是站在那儿,盯着她蝴蝶般摇动的围裙结。
“抱歉,蜜糖宝宝。”
辅助听觉的眼镜让他顺利听见自己无赖中掺点讨饶的口吻:“好久没喝啦,一时有点过头。”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从不希望自己变成病弱的残废,即便事实如此,在妹妹、长辈、朋友、同学面前,他却恨不得用灰泥抹平自己人格中的每一粒缺点。
……可是,今天,此时此刻。
【病弱也没什么不好】
他平生第一次,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就和之前每次默默注视她的背影时,所冒出的想法一样。
初次、迷茫、忐忑、兴奋。
每个平生第一次。
还有平生第一次觉得他家这件破桌布拼接的围裙很好看;平生第一次认为那把还戴着“次品大甩卖”标签纸的锅铲很轻盈;平生第一次走进厨房,没有浮现出“终有一天我要更换一个豪华大厨房”的想法,而是惊喜“这么小巧的空间真棒”。
……真的很小。
她站在那里,踮脚就是放着汤锅的橱柜;他站在这儿,只要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肩膀。
洛森忍不住搓搓手指。
可他的喉咙里突然传出一阵痒意,是咳嗽的冲动——这提醒了洛森,不管表象做得如何完美,自己还在发烧。
那个关于病弱的想法立刻变成被戳破的气泡。
病人哪能靠近她。传染了怎么办。
洛森皱眉,有心把藤蔓叫出来给自己治疗——可安娜贝尔又猛地回过头:“要加辣吗?”
洛森收回半空中那向她伸出到一半的手腕,装作是挽了挽袖口,换了一个抱胳膊的姿势。
女朋友用力往上撅的嘴巴撅得更厉害了一点,她好像是打算对他进行什么“宿醉的蠢货就不要耍帅”辱骂,但还是忍住了。
“要·加·辣·吗?”
……哇,她把“宿醉的蠢货就不要耍帅”包含在和谐的询问里了,真不愧是蜜糖宝宝。
“要,”男友笑嘻嘻地抱着胳膊说,“多放老干妈。”
——安娜贝尔猛地扭回头。
“好的,一点辣都不会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