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年少固执,不愿意叫她一句“妈妈”,为了表现自己是多么的与魏巍不同,故意扮演桀骜,如同高度洁癖的患者捏着鼻子靠近垃圾堆;为了能够逃离不得不接受的所谓母子亲情,早早地搬出家门,自立门户,做个她看不起的警察,刀锋舔血……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一句承认,一句认可“魏延是魏延”的、带着微笑的释然。
大概是从那一巴掌的怔愣里,从推搡和毫无尊严的恳求里,他是早已变成个油盐不进又冷酷的大人,一场爱情和责任的牺牲品。
为人父母,她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一个鲜活独立的生命,直到今日,却还觉得自己无辜。
他像是要避开这难堪似的,先一步下车,绕到陈咏华那一侧,打开车门。和女人视线相对的一刹那,他看到怔愣与感动复杂交织的眼神。
然后他伸手,示意她下车,话音平静低沉:“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真相,如果当年,你曾经分过一点不忍心的爱给我,我们怎么会到今天这样?”
“我叫魏延,——我依然愿意姓魏,已经是我给你,妈妈,已经是我给你最大的尊重。”
“到了今天,你还想要从我这里要些什么来证明你伟大的爱情?”
短暂的怔愣过后,她指着他,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
像是要教训孩子一样痛骂他的不懂事,还是表现些怒其不争的怨怼?
魏延不再与她僵持,索性把车钥匙扔到她座椅旁,转身离开。
在这呛人的悲哀里,魏延忽然想起某个笑面温软的女老师。
——从没有哪一个瞬间胜过现在,他希望自己是她满眼欣喜中映出的英雄。
由此他可永远不泄露一点伤神,不怕前路蜿蜒,也不遗憾自己此生错过的亲缘爱怜,仿佛只是天生磨砺,过后,便能在尽头看见垂首等待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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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你、你回来了!”
魏延刚一踏进办公室,几个人像是同时被拉响警报,齐齐抬头、招手、微笑,像是排练了百来遍的熟稔。
他于是眼神环绕一圈,点头,“家里有事耽误了,尸体dna检测送过去了吗?顺便把张妍那个案子出来的笔录报告给我。”
李明德领头,把早已经备好的资料递到他手里。小心翼翼地吞了吞口水,复又道:“头儿,你最近也不用太辛苦了……那个、我们人手也还、也还够的,有什么事你先忙自己的,不用担心我们。”
魏延翻动纸页的动作一顿,滞了片刻,只一句:“你们费心了。”
众人面面相觑,悄然松了口气。
“对了,之前我把裴央带回来的时候,发现的那个后脑被砸伤的男人醒了没?”魏延的脑筋总是转得飞快,这时又想起旁的,抬了头,“聂月莹手里的蓝宝石胸针,很有可能就是张妍案子里被偷换的那一枚,尽快安排给她做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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