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颐悄声的来,又悄声的走,去了缴费部,把金景胜三个月的住院费和医用费全都缴了,穿白大褂的人在半月形
玻璃窗后唤他两句,敬颐回过神来看他,这人牙疼似的咧嘴抽筋:“你你的收据,拿好了。”敬颐不要,抬手将
黑色圆帽压得更低,利落转身,到门口的物品寄存处拿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黑色行李箱,叫了黄包车朝火车站去。
他这一去便是许些时日,上海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外滩,这一片高楼耸立,各式各样的外国银行和洋行矗立,高级酒
店更是不厌其烦的亮着霓虹灯,一到夜晚,更甚于白天的匆忙,又多了肆意徜徉的风花雪月。
吴敬颐眼里见得多了,再次尝到了渺小滋味,虽然怀里踹着深哥的介绍信,竟然一时投告无门,只得蜗居在一家散
发着霉味的小旅馆。旅馆是木头搭起来,上上下下听得一清二楚,左边房间吵个架,右边房间吟吟哦哦的,只有他
一个人冷冷淡淡的独坐窗边。在他等待的第七天下午,终于有人神神秘秘的敲开了旅馆房门。这人长的没有正形,
所以乍一见敬颐的头脸,因自己没有,于是格外讥讽了敬颐一番,他穿着绸料的黑布褂子,不耐烦的搓了搓自己的
手指,拿眼睛低看敬颐,敬颐立刻温雅一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钞,看也不看的塞到对方手里。
他跟着这个人浪费了几天天,从赌场进,从烟馆出,全是他掏的钱,结果这人不过是一个打秋风的小角色,用了吴
敬颐的钱财,转头在一天的半夜,找了两个伙伴一同过来对他进行彻底的打劫。狭窄的房间内乒乓了几分钟,三个
人皆是狼狈的屁滚尿流,毛发几乎要往天上飞,哇呜叫着逃走了。
敬颐对着狼藉的桌椅看了半响,立即收拾细软转移阵地,第二日直直去了西藏路的大赌场,连连掀翻了几张赌桌,
逢人就揍,见拳就挥,金碧辉煌的大堂一时鸟兽鸣叫,围堵他的人越来越多,敬颐揩了一把喷溅到脸上的血,抢了
一个人过来,玻璃光片一闪,半插进这人的脖颈下方,他同面前人群对峙:“那两个人,分明就是你们一伙的,欺
负我个外省人,很有意思?”
围着他的起码有数十人,个个高头大马面孔坏邪,有人在包围圈外怒斥了两声,他们便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位极高
壮的男人走了过来,头发理的短,五官已算很端正,然而神情不愉,一看就不是个良民。他卷了袖子,对着左边的
人铲一巴掌,又对着右边的罗罗踢去脚腕,教训完自己的狗崽子,便往敬颐身前一站,似乎在压着火气说话:“听
说你有介绍信,信呢?!”
敬颐二话不说掏出深哥的信件,以双手递过去,沈青接了过去,抽了纸张甩了两下,快速看完后丢给身后的人,他
歪着脖子抱着胸口道:“周越深不过一个小角色,你以为他的介绍信会有什么用?”
正因为这么一句眼高于顶的话,敬颐心口的大石头才落下许些,起码这次的人不错。然而斜上方的高处忽然射来一
束目光,敬颐登时警醒异常的一抬头,正在二楼敞开的帷幕处,有人从暗处踱步到栏杆边,此人一身靛蓝色长袍,
五官深刻气势非同一般,然而气质却是稳妥温和的,他斜斜的靠在栏杆边,自己擦了火柴点了根雪茄,抽一口后笑
吟吟的往下看,沈青暴躁的火气瞬间的浇灭,像是老鼠见了猫般唤道:“干爹。”
曼珍不能天天待在病房,起码白天不能。这日她拿着苏亦清的支票去银行兑成现款,大洋和现钞不等,她数出三百
块,其余的好好叠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