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是脑袋埋土里的人了,你还让我戒烟,这还有天理了?”奶奶瞪眼不高兴,可也没去抢叶不知手里的老烟杆。
“才不是,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不准说这些丧气话了。”叶不知就不喜欢奶奶这样。
今年奶奶的身体确实一直都不太好,走两步路就会气喘吁吁,早晨起来,脸上身上也总是特别浮肿。
小诊所的医生让奶奶戒烟,说奶奶是肺上的问题,还让家属带去大医院检查。
叶不知日日夜夜都记挂着,盘算着手里兼职得来的钱,计划着这个周末就带奶奶去医院看看。
“知知,长大咯,有事情瞒着奶奶了。”奶奶又起了话头。
叶不知就没想过瞒着奶奶,也知道自己瞒不住。
“奶奶,我不会影响学习,也会注意分寸的。”叶不知紧张又涩然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老了,听不清楚。”奶奶笑道,已经快上八十的老人,一口牙齿差不多掉光了,但看着就和蔼,是时间沉淀下来的温和。
小院外静悄悄的,婆孙俩的谈话氛围也逐渐轻松。
奶奶不是传统迂腐的性格,叶不知手指缠着手指,红着脸跟老人坦白,“奶奶,秦骨说他喜欢我。”
老人的笑声更开怀了,叶不知说得很小声,但老人就是能从自己孙子那副小模样,明白叶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大点声,又不是不知道奶奶耳背,大大方方的。”奶奶故意道。
叶不知不肯说话了,这种话,让他怎么能大声吼出来。
奶奶看把人逗得差不多了,这才止住了笑声,苍老的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过来,拉住了叶不知的手。
“知知,我看了,秦骨那孩子还不错。”奶奶叹息,“要不是奶奶老了,还真不能让那小子这么轻易地就进门来。”
“但奶奶老了啊,奶奶不怕死,但奶奶总担心,奶奶走了,我的知知一个人,会觉得孤单。”
叶不知眼泪一下就涌上来,他起身,跪到奶奶面前,把头放到奶奶的膝盖上,像小时候求安慰那样,用这样无声的方式安慰奶奶。
感受着奶奶身上干净的皂荚的味道,还有温暖的体温,叶不知也这样安慰自己。
奶奶就是在叶不知高三的寒假去世的,寒假过后,叶不知因为日益严重的腺体病休学了。
至少上辈子是这样。
那个寒假,也成为叶不知永远不能治愈的噩梦。
成绩一落千丈,根本无心学习,强行学习,也不过是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发呆,走神。
为了给奶奶凑医疗费,叶不知把自己能借来的钱都借了,借了卫蓝的,借了陈晨的,甚至借了班主任老夏的。
可奶奶还是走了,病来如山倒,离开在那个风雪的夜晚,甚至没能跟叶不知见上最后一面。
那晚叶不知还在酒吧打工,莫名其妙摔碎了好几个玻璃高脚杯,心脏慌乱地快要跳出胸膛。
他还以为是自己连轴转熬了好几天夜,身体撑不住了,直到接到医院的电话。
奶奶走了,叶不知也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腺体病日益严重,每天都特别疼痛,提醒叶不知自己还活着。
他还欠了大家很多钱,十几万。
他一个高中生,身边的朋友能信任他,给他借十几万,叶不知已经觉得自己很可以了。
正是这样,他必须得动起来,不能再瘫软在床上,尽管大家都好心说不着急还,甚至不用还,但那怎么可以。
休学的日子里,叶不知就靠着还债的念头撑着,他有了更多的钱,能买得起好的信息素贴和抑制剂了。
因为日夜兼程,卫蓝又给他开了很高的工资,他连债务都很快还完了。
叶不知有过一段时间的茫然,在那段时间里,他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去酒吧兼职,也没有回到学校学习,更没有去管他那总是彰显存在感刺痛的腺体。
他就躺在小院的卧室里,静静地躺着等待。
有那么一瞬间,叶不知觉得时候到了,他也想跟着奶奶离开。
毕竟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只有一个奶奶。
但叶不知没有,他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走过了那段时间。
他又复学了,就住在学校宿舍里,很少再回小院,他像以前拼命打工挣钱那样,拼命学习。
天道酬勤,他考了个不错的成绩,选了最好的学校。
叶不知以为自己会像浮萍一样到处漂泊,但他又很快在大学里遇到了秦骨。
阴差阳错,一步步跟秦骨走在了一起,赌了一把,没想到很成功,秦骨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