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软了?”他声音懒洋洋的,透着股阴阳怪气。
梁乐咬咬牙,把肚子抬离树枝,双手抠紧树皮,颤颤微微保持着平衡,慢慢改成膝盖跪地的姿势。
树枝颤得更厉害了,但苏煜声音很稳:“可以,就这样,把右手给我。”
他不能踩踏这根已经脆弱的树枝,只能倚在树干上,尽力探身朝梁乐伸出手。
梁乐又咬咬牙,抬起一只胳膊,抓住他递来的手。
“好,”苏煜的声音和手全都稳定有力,“另一只手也给我。”
梁乐照办。
苏煜抓住他两只手,拉着他站起来:“行了,安全了,迈过来就行。”
他语气轻松,自己站到边缘,给梁乐腾开树杈中心的位置。
见梁乐迟迟不动,他又没好气地嘲讽:“别怂,我抓着你呢,怕什么,好歹也是会超杀技的男人。”
梁乐哆嗦的腿真的不抖了。“你才怂。”他低哼一声,被苏煜拉着,一步一步挪动。
直到右脚踩上粗壮的树杈,梁乐心神一松,同时,“咔嚓”一声,他左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但又被苏煜紧紧拉了回来。
身体被牢牢箍在一个满是消毒水味儿的怀里,病房那边传来的嘈杂声不知怎么远了,远得梁乐只听见头顶上方的声音,那声音一点儿也不轻松,一点儿也不淡定:“蠢蛋!二货!失个恋你至于吗?!”
跟失恋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出去打个电话。
梁乐咬紧嘴唇,不知为何,任他骂,没有出声。
他想挣开苏煜。但不知为何,也没有动。
被抱的感觉……太奇怪了。
从5岁那年妈妈生病起,梁乐就再没被人抱过,现在被一个大男人骂骂咧咧抱住,他竟感觉到莫大的,想要嚎啕大哭的,委屈。
“陆医生,人给我吧。”
石峥嵘的梯子还没找来,下层树杈上站着一个黑塔般的壮汉,是刘滔。
在他底下,还有几个其他男家属,一起高高举起手:“放下来,我们接着。”
苏煜没犹豫,架着梁乐肋下,把他抱给刘滔。
刘滔接住他,又把他往下“传递”。
众人稳稳把小孩儿接住了。
“赶紧送他回病房。”苏煜安排。梁乐身上很冷,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需要赶紧做个检查。
几个家属听话,也不管梁乐扭着要下来,扛着他就往楼里走。
刘滔倒留了下来:“陆医生,那你呢?”
“我?”苏煜站在树杈上,看了眼底下,心跳狂乱,神色淡定,“我这就下来,你不用管。”
问题就在于,他该怎么下去?神了,这么高的树,他刚才怎么上来的?!
“陆医生,别害臊,让小伙子也接你一把!”杨大爷在楼上喊。
苏煜本来不很害臊,现在也给他喊害臊了:“大爷你歇着吧,我等梯子。”
他说着,竭力忽视整栋楼无数个窗户后头那些盯着他看的脑袋。
今天成猴儿了。
还好,丢的是师祖的脸。
那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苏煜紧绷的心情一松,在树杈上大大咧咧坐下来,看向刘滔:“手术不是儿戏,你有疑问咱们慢慢沟通。”
“在这儿?”刘滔还是瓮声瓮气,但神色不像在办公室时那样阴沉紧绷了,反而……有点儿复杂。
“这里空气挺好。”苏煜说。
说完就冷得打了个喷嚏。
刘滔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去脱自己身上的外套。
没等脱下来,石峥嵘扛着梯子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苏煜暗舒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却忽然感到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吸力,漩涡般拉扯着他。
苏煜来不及反应,脱离躯壳,跌落漩涡,和一双深邃的眼睛相错而过,随即,眼前骤然明亮。
他坐在一张直径超大的圆形餐桌前,餐桌的雕花、材质和四周那巴洛克混搭洛可可的壕式装潢,很让他熟悉。
更让他熟悉的,是发痒的皮肤、灼烧的喉咙和发闷的胸口。
苏煜察觉不对,再也顾不上巴洛克还是洛可可,一只手本能扒开自己领口,另一只手伸向口袋。
没有口袋!
他竟然穿的正装衬衣!
“小煜,药!”安琳快步捧了整只药箱出来,染着嫣红指甲的手,几乎是用蛮力剖开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