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2)

“苏煜。”陆回舟一直沉默听他讲,这时却开了口,“这不是医生该说的话。”

“你无心一句,对一个母亲可能近乎死刑。”

“我没有当着她说。”苏煜绷紧脸,“我连情绪都不能有吗?像您一样麻木不仁,把全世界当个手术台就对了?”

……车厢中忽然安静。

陆回舟保持沉默,握着方向盘,“麻木不仁”往前开车。

苏煜,苏煜紧紧闭上嘴,又张开,生硬吐出一句:“对不起。”

那些话他是想憋住的,他本来也没跟任何一个人说过,鬼知道为什么刚刚会说出来,也许是以为一起经历过,师祖能明白。

明白个屁。以后再跟他说心里话是狗。苏煜扭开头,隔着玻璃看向窗外。

马路上,一个小男孩正和他妈妈牵手走在街上,车子驶近他们,经过他们,又离他们远去。

“您说的对,”苏煜盯着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忽然又破罐子破摔开口,“她不该判死刑,我该。如果我再仔细一点,多叮嘱他几句,如果我主动回访,茂茂,可能也没事。”

陆回舟蹙眉,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

他贴着车窗,薄唇抿紧,脸色冷硬,眼圈却有点红。

“不舒服?”陆回舟看到他抓了下胸口。

“没有,别看我。”苏煜把脸扭向车窗,白团团的影子映在车玻璃上,摇晃颠簸,像缕倔强的烟火,在被四周的黑暗挤压。

“没有那么多如果。”陆回舟斟酌了下,沉静开口,“我们是人,不是神。人力有尽,不要把不必要的压力背在自己身上。”

“我不是您这种人机,做不到时时刻刻理性思考。”苏煜说了句,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至于道理,他一点儿也不想听。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师祖理智成熟,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就像他不能理解师祖超然的冷静,师祖大概也不会明白他的自责和愤怒。

“我刚开始主刀肾移植时,有段时间,接连五个病人,都发生了术后并发症。”陆回舟忽然说。

“我知道,老师讲过。”苏煜更堵心了。

这段往事老师没少跟他们提,都快成师徒聚餐的固定节目了。

当年方溢之方老带领团队,率先在国内开展肾移植手术,师祖是主力之一。

起初一切顺利,移植肾存活率很可观,可没多久,患者就接连发生并发症。

先是有病人因为肺部深度感染去世,团队绞尽脑汁也找不到是哪里出了差错,紧接着又一个病人突发出血,紧急探查后发现移植肾肾动脉破裂,移除了移植肾,但没几天患者再次出血死亡。

接连重击,大家都失了方寸,只有师祖冷静如常,坚韧如常,还在有条不紊采集样本、比对数据、分析研究。

最后发现,肺部感染是气管插管引起的,插管划破气管,引起感染,感染又下行到肺。

动脉破裂则是毛霉菌感染所致,感染性破裂的处理和其它情况不同,他们不应勉强修补。

第六位病人移植起,一切都顺了,病人顺利存活下来。

此后的病人,也都顺利存活下来。

每回说到这儿,老师都按头让他们师兄弟、尤其是让苏煜好好学。

但苏煜学不会。“我没有您钢铁一样的意志。”

“我不是钢铁。”陆回舟话声简洁沉缓,“我失眠半年,每天思索,那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没尽早发现,让病人接连出事。”

不是这样,苏煜皱眉:事后诸葛亮才觉得简单,在当时一点儿都不简单。

但是,苏煜迟迟没开口。

他太懂那种感觉,也可以想象那种压力。

茂茂离开,他无数次觉得是他的错。

苏煜脸上的倔强淡了,转过头来看着陆回舟:“后来呢?”

“后来我想通了,我是人,不是神。”陆回舟平静说,“医学有局限,我更有局限。”

这句话苏煜第二次听,但这一次,他多了几分认真。

“换句话说,”陆回舟继续解释,“患者的病就像发到我手中的牌,我尽了全力,打出我所知的最好组合去赢得牌面。”

“但我所知有限,不能看穿蒙蔽我的全部伎俩,我以为[最好]的那个组合,也可能很快就被推翻,比如你说的,对肾癌不能一刀切。”

“茂茂也是一样,你拿到牌,你尽力去赢,手术做得尽善尽美,但是,你控制不了下一张发牌,也不能提前预见。你是在打牌,不是在下棋,你控制不了全部变量。”

陆回舟说着,拐了个弯,将车平稳开上一条空旷的路,但苏煜没注意,他满脑子都是陆回舟的话。

尤其是最后那句。

“那些不是你我的错,苏煜。”

“我们要么作为神,陷入无尽的自责,要么作为人,认清自己的卑弱,爬起来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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