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书雪的病情和手术方案我跟您交代一下。”苏煜如实说了病情,但全程没带一个“癌”字,只说了肿瘤在哪儿、打算怎么切。
“请问,手术成功率有多少?”朗妈妈听完了,尽量平静问。
苏煜给不出准确的数据。“左肾确定根切,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右肾,但如果术中发现实际情况比预想中复杂,也可能选择根切。”
“不过根切不意味着失败,只是另一条路径。”苏煜尽量“冷静客观”,但他说到这里,看到朗妈妈神不守舍,忍不住补了一句,“阿姨,我们会始终跟书雪一起战斗。”
“唔,好。”朗妈妈精神仍有些散乱,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朗书雪却抬头看了眼苏煜,眼神静而深。
“陆医生,全拜托您们了。”听完全部交代,朗妈妈勉强打起精神,站起来要给苏煜鞠躬,苏煜连忙扶住他,“阿姨别客气,应该的。”
他说着,看向朗书雪:“阿姨从外地来?夜里怎么安置?”
“订好了宾馆,但跟我犯犟,一定要在病房睡。”朗书雪无奈笑笑。
“少点儿折腾也好。”苏煜说,“让护士给加张床。”
“知道,您忙。”朗书雪说着,扶椅子站起来,和朗妈妈母子两个互相搀扶着要回病房。
“陆医生,”走出门前,朗妈妈突然回头,“书雪,是不是很疼?”
苏煜接触上她视线,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不会,阿姨,我们有止痛药。而且——”
他绞尽脑汁补充:“而且我们的神经元有种特性就是[适应],当一个新刺激刚出现,神经细胞会产生强烈反应,但之后,之后它就会渐渐习惯,对这个刺激的反应趋于缓和。”
“这是,什么意思?”朗妈妈在小学教音乐,乐理她很通,数理知识却实在不多,什么神经、细胞、刺激,她听得有些晕乎,又担心错过重要信息。
“陆医生的意思是,我没事。”朗书雪笑着解释,解释完不自觉看向一脸尴尬的苏煜,笑意又深了些许。
朗妈妈看看他笑脸,手指紧了紧:“好,好,没事就好。”
她挽住朗书雪的手臂,安抚拍拍。
朗书雪用口型对苏煜说了声“谢谢”,挽着母亲走向病房。
苏煜目送母子二人离开,出着神,想着那句“疼不疼”,想着朗妈妈那双痛惜的眼。
他出车祸刚苏醒时,安琳,似乎也曾那样看他、那样问过他……
“你在看什么?”冷不丁一道声音,吓了苏煜一跳。
“你在这儿干什么?”苏煜收回神思,看向梁乐,虎下脸,“明天要手术了,还瞎跑?”
梁乐终于通过感染筛查,苏煜加急给他排了手术。
“我找你。”梁乐低声说。
“找我干什么?今天不上课,你好好睡,保持好状态。”
“我知道。”梁乐两手插裤袋,踢了踢脚下。
“那你是有什么事儿?”苏煜问。
“有话跟你说。”梁乐支支吾吾,磨磨蹭蹭。
“什么话?”
“没什么,就,”梁乐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就,谢谢。”
手术到底有手术的风险,虽然概率很低,但梁乐怕自己万一下不来台,这俩字再没机会说。
说出来他轻松了,但也尴尬,不想看苏煜反应,飞快转身要走。
“站住!”苏煜叫住他。
梁乐顿住脚,以为苏煜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结果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纸,神神秘秘打开,一脸炫耀:“看看这是什么。”
梁乐接过纸,还没看明白那是什么,就听见他问——
“羡不羡慕?”
“……羡慕。”梁乐现在看清了,是演唱会门票。
“羡慕就对了。”苏煜得瑟弯起唇角,“好好配合,等你康复,找机会带你去看。”
苏煜说着,伸手要从梁乐那里拿回门票,值班医生焦急跑来:“主任,急诊收了个高血压患者,入院后昏迷,家属说几年前在外院做过肾移植!”
苏煜脸色当即严肃,迅速转身,大步和值班医生离开。
“票!”梁乐反应过来,举着门票往前跟了两步,可苏煜头也不回,早已拐过楼道。
人就是不能嘚瑟太过,嘚瑟过头了,老天要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