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煜松了拳头,动了下胳膊。
折了角的输液管流畅起来。
陆回舟视线从他手背上移开,看他一眼,又很快错开:“我该回去了,还有事。”
苏煜一声不吭。
陆回舟攥了下手指,声音沉着:“明天可以互换了,如果你不想换——”
“我没有不想。”苏煜抬起眼来,看向陆回舟,眼睛……远不是陆回舟所担心的气愤、失落,而是亮得惊人,“所以,师祖刚才是承认喜欢我了对不对?”
……陆回舟看着他澄明的眼睛,绝说不出“不是”,但也说不出“是”。
正巧有护士敲门进来,绊住苏煜说话。陆回舟松了口气,看苏煜一眼,身形闪烁,消失在25年的时空。
2025年春雨如酥,万物生发。1998年,却正飘着一场细雪,处处可见枯萎凋败。
陆回舟推开何氏拳馆的门,带着一身寒气。
“回舟。”正教拳的何师傅看向他,面露诧异,“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听阿锋说你这两天忙得厉害。”
“很久不练,松松筋骨。”陆回舟答。
“行,那我陪你过几招?”
“不用,师哥忙,不用管我。”
“那行,左边一号房空着。”何师傅给他指了个房间。
陆回舟朝他点点头,脚步一拐,进了一号房。
何师傅继续教拳,却有点儿分心,时不时瞥一眼陆回舟进去的房间。
不知怎么,总感觉师弟眼神发沉,不太对劲。
一号房“砰砰”的声响,自从响起,几乎没停下。
“是什么人啊?体力这么持久的吗?”练拳的弟子门上完课,聚在一起,听着动静,好奇。
“你们小师叔。行了,没事儿都散了,回去好好练。”何师傅驱散他们,收拾拳馆,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一号房的动静停下来。
何师傅取了条干净毛巾搭在肩上,推开门进去:“回舟——”
他说着,顿了下:他印象中泰山压顶也一样心平气定的小师弟,竟仰面躺在垫子上,目光空洞,望着天花。
“打累了吧?你很久不练,别一下子搞太猛。”只是怔了一瞬,何师傅很快反应过来,若无其事说。
陆回舟已经站起来,神色平静:“谢谢师哥。”
他低下头,不急不慢解手上缠的拳击绷带。
何师傅看了眼他被汗水浸湿的眉眼,取下毛巾,正要递给他,又愣了愣:“你这是打得有多狠?”
他刚注意到,房中悬挂的一个沙袋外皮裂了,里头的沙子洒了一地。
“抱歉,赔师哥一个。”
“那倒不用,可能这品牌不行,下回不买他家了。”何师傅说着,把毛巾给陆回舟,又看了眼他的手,“你手金贵,悠着点儿。”
“我有数。”解开绷带,陆回舟的手完好无损,修长匀称,稳定有力,还是一双天生就该拿柳叶刀的手。
何师傅放了些心:“回舟,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没有。”陆回舟说,“刚才是看师哥这间练功房的天花坏了。”
何师傅顺着他视线看了一眼,房间的吊顶还真坏了一块。
“灯管不亮,地板也松动了,我出钱把拳馆修缮一下吧,具体您不用操心,交给何峰办。”
“不用,我——”
“就当我入股。”陆回舟打断他话头,换下练功服,穿回自己的衣服,又恢复了那个沉静内敛的医生、教授陆回舟。
“我走了,”穿好外套出门前,他深深看了何师傅一眼,“师哥保重。”
第二天早上,时隔多日,苏煜终于再次出现在98年。
他发现“自己”坐在餐桌前。
桌上摆着一碗热粥和两样小菜,粥浓浓的,散发着一股香喷喷的、让苏煜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苏煜拿起勺子搅了搅,翻出粥里红色的硬壳和白色的碎肉,眼睛一亮:是蟹粥!他以前只见过,没吃过,因为过敏吃不了蟹。
苏煜灿笑了下,迫不及待拿起勺子,舀起来喝了一口:唔,好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