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静心工作。他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到书架一侧,打开一扇和墙壁融为一体的隐形柜门,柜门里是一只保险箱,陆回舟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被保鲜袋层层包裹着,不知道的会以为里面包裹的是什么贵重易碎品,但实际上,里面放的,只是苏煜送陆回舟的那枚软木钥匙扣。
软木易损坏,对陆回舟来说,这样包裹很合理。他放轻动作,把钥匙扣取出来,手指摸了摸那个潦草小人儿,又摸向小人儿高举的那颗红心。
苏煜说过,他唯二的作品,一个给他,一个给元宝。
给元宝的那个,元宝无法佩戴,给他的,却被他封锁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这样,并不“道德”,也不“正确”。
陆回舟眼底波澜深深。
那波澜并未像以往一样被他强压下,陆回舟思索着,握着那颗心,长久地思索着……
隔了一天一夜,早八点,陆回舟带着担心来到25年。
房间昏暗,身下是凹凸不平堆叠的被子,颈后很凉,脸却很热。
陆回舟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刚才把脸埋在玩偶大熊里。
陆回舟抬起胳膊,松开大熊,坐起来,摸了下额头。
苏煜睡相太差,显然没盖好被子,陆回舟担心他感冒。
额头并不热,但陆回舟觉得不对,他看向大熊,伸手摸向大熊的脸。
那里被苏煜睡出一个凹窝还没弹回,还是热的,不仅热,还潮湿。
但苏煜并没有出汗。
陆回舟深深蹙眉,抬起手来,摸了下“自己”胀痛的眼睛。
他哭了?是元宝走了?
陆回舟面色沉沉坐起来,却诧异发现,元宝就在他床脚。
它比那晚的样子好多了,虽然还是虚弱趴着,但眼前食盆里的粥吃到见底,瞥向陆回舟时,眼睛也已经重新有了精神——一股嫌弃的劲儿。
“你知道是我?”陆回舟摸摸它的头。
元宝不吭声,懒洋洋趴回垫子,一向山崩不变色的陆回舟,惊喜之心却有些外溢,又摸了摸它的头:“好样的,元宝。”
然后他冷静下来,探手摸了摸元宝的肚子,见床头有听诊器,又戴上检查它的心跳——昨天,在98年,陆回舟找人专门请教过,元宝这种情况在家怎么观察照料。
“你很棒。”元宝心跳是稳定的。陆回舟摘下听诊器,替它梳了梳依然干枯的毛,“加油,元宝。他离不开你,至少——”
他声音低了低:“至少要有你陪着他……”
1998年,苏煜一过来就发现自己坐在餐桌前,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每样不多,但样式依旧格外丰盛,丰盛得有点儿像酒店的自助早餐。
但是苏煜不太有胃口,甚至有点儿胸闷恶心。不是陆回舟的身体问题,是苏煜自己的心理问题。
元宝是缓过来了些,还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他压力很大。他本来打算熬一宿今天不互换的,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既然已经过来——
苏煜看了眼陆回舟留言本上写的工作,潦草吃了几样,收拾了餐桌出门。
“早,陆医生。”刘教授正带着小毛溜达。
“早。”苏煜看了眼精力旺盛、摇着尾巴朝他“汪汪”叫的小毛,勉强牵了下嘴角,没像以往一样靠近,拿着公文包,匆匆要离开。
“这两天很忙啊,陆医生,注意身体,我看你连着熬了两天夜了。”柳教授说。
熬了两夜?苏煜顿了顿脚。
公司的事情不是已经办完了吗,师祖还在因为什么熬夜?苏煜心事重重,到了泌尿外,意外看到石峥嵘。
“你怎么过来了?”苏煜皱眉。
“老师。”石峥嵘拐出办公室,向他走来,“我来办转院手续,顺便看看病人,另外——”
他有些吞吐:“老师,胰肾联合移植的课题,您确定要交给我负责?我……最近可能没时间。”
苏煜怔了下。师祖有点不人道啊,这个时候还给老师压担子?
但是,等等……作为石峥嵘的亲传弟子,苏煜很了解他的学术路线,胰肾联合移植是老师主持的第一个大课题,这个课题和后续两个延伸课题的成果,几乎奠定了老师在学科圈子的立身之本。
只是,原本的老师,是在师祖……走后,延续师祖工作,才接下这个做到一半的项目。
现在这个时候,师祖把课题给老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