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谌这人不知道什么毛病,每次都会顺走他的帕子,林书阁以为他喜欢,还让人帮他制了一批一模一样的,但这人却不喜欢用,每次都将他的顺走,导致他有次出门一摸袖口,竟是空空如也。
“哥哥好生小气,别人与你要的都是什么赏赐,我拿哥哥用过的帕子都不行。”谢谌几步走过来,蹲在他旁边,眉眼尽是失意。
小白全身的毛毛在温暖的被窝里烘干了,它伸了伸懒腰,从被子下露出半边身体,一只爪子还压在林书阁手上。
林书阁见惯了他这副模样,并不为所动,揉捏着小白的爪子道:“你要真喜欢,那边陈娘子店中什么样的没有,还有甘州新制了一批纸,质地柔软,也可以用,干什么抢我的。”
谢谌见他无动于衷,将帕子塞进自己怀里,两下脱掉鞋,窜进被窝,将已经睡得昏天黑地的小白挪了个位置,枕着林书阁的腿躺下,眯着眼睛和林书阁闲聊。
“哥哥,燕都有一处山名叫断云峰,从山脚望去仿佛可以切断云霞,山顶风光甚好,有机会我带哥哥去看看。”
林书阁轻声“嗯”了一下,“仲宣,与我说一说你从前的事吧。”
谢谌拉着他的手,又将自己的手掌与林书阁的手掌合在一起,林书阁无奈地看着他自顾自玩着幼稚游戏。
“哥哥想听什么?”谢谌问道。
“我想听听谢公的事。”林书阁低头直直看向他,“世人口中皆言谢公功绩,仲宣,你呢?在你眼里,谢公是什么样的人?”
谢谌目光中带着些怀念,朗声一笑,“大父他其实也不过是个有些有趣的老头,我很小的时候他便同阿父阿母说我是练武奇才,绝不能交到阿父这个迂腐文人手里,因而我从小算是被大父带大的。”
谢谌像是想到什么趣事一般,轻笑道:“我跟着大父在军营日日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将一应世家礼仪规范不知抛到什么地方去了,后来跟着大父回燕都时,阿母看着我的样子,差点气晕过去,但又碍于大父是谢家家主且是长辈,只能私下对我严加管教,故而罚跪挨打,于我而言皆是家常便饭。”
林书阁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经历。”
谢谌接着说道:“不过也就那几年,大父文韬武略,我一身武功学识皆是他亲授,陇西山川河流,历史遗迹,我都随他一一走过。后来一次与羌人对战,我当时初生牛犊,偷偷跟着军队去了,现在想来那时胆子是真大,我竟敢趁人不注意,跟着前锋部队长驱直入,灭了羌人一个小部落,还杀了一个小头目。”
林书阁震惊地看着他,这人从小就这样,怪不得初遇时敢一个人赌命。
谢谌仰头看见他惊讶的表情,从他腿上起来,“直到军队论功行赏,一群士卒将我推出来时,前锋将领这才认出我来,立刻将我送了回去,大父当时还以为我丢了,正在派人四处寻找,听了部下的话这才知道我竟然混进了军队。”
“他罚你了?”林书阁问道。
谢谌摇头又点头,“他当着众人的面夸我人小鬼大,众将士也只能跟着夸我,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又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捧得飘飘然,还真以为大父不会罚我。”
“直到后来,我的课业被加了数倍,每日累得根本就没时间想其他的,而且还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日日教授礼仪,严加看管,我想出去练武都不许我去。这才知晓大父他憋着坏,明知道我一天根本待不住,他这是想关我禁闭。”谢谌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个弧度。
“那些人是阿母派过来的,燕都卫氏子女向来是燕都世家典范,族中教习之人家家抢着要请,据说经他们手中调教一段时间,不论怎样的纨绔,总能看得过眼。”
“竟有此等效果?”林书阁道。
谢谌点头,像是有些不堪回首,“大父平日里并不喜这些繁文缛节,这次显然是真生气了才会联合阿母罚我,我每日被那些人吵得头疼,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最后只能跟大父低头,向他保证再也不敢犯。”
林书阁噗一声笑了出来,“谢公果然非常人。”
谢谌的性格林书阁自然清楚,若罚些别的,比如打他几棍子,谢谌自然是欣然领罚,然后下次还敢。只有捏准他命门,才能让他就范。
“后来,大父职务调动回了燕都,我便处于阿母的管教之下,我一天根本闲不住,不是找人出去跑马,就是和一些人打架。每次回来,阿母要罚我,我便让人去请大父,若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大父自然会帮我遮掩过去。后来大父事忙,每次请来的便是阿兄阿嫂。”
“不说这些了,哥哥要不要吃点东西?”谢谌目光怔怔,倏而又恢复清明。
林书阁半躺在床头,看着他起身出去吩咐仆从,在心中叹了口气,可惜这些只能留在回忆里了。
第161章
雨渐渐停了, 黑沉沉的云层透过几缕阳光,路上还残留着下过雨的湿痕,街边不少商铺开了门, 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