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柏云露出讨好的笑,“江江,我猜了。”
男人眉宇立体,镶嵌的眼眸也格外深邃,透着仿佛能看穿人心的幽光,好似能将他脸上的仓惶和心虚映照得一览无余。
江甚雪吓得慌忙撇开眼,“好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真不听吗?”
“我不听。”少年斩钉截铁地拒绝,赌气的言语中竟带上了决然的意味。
说完却又可怜兮兮地恳求了起来,“我不想听,你别瞎猜了,跟你闹着玩呢。我们先吃饭吧,饿死了都。”
他似乎又回到了刚来别墅第一天晚上的状态,演技生涩,笨拙又勉强地想要掩饰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简单快乐到把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的小东西也学会了隐瞒呢?
段柏云发现自己竟无法理解眼前人的情绪了。他分辨不出少年脸上的痛苦因何而起,亦不确定那天的眼泪为何落下。
其实江甚雪从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好懂,只要是他不愿透露的,无论怎样也不会说出来,并且无法忽视他在隐瞒着什么——段柏云逐渐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点。
那不是一只快乐小狗,不会摇摇尾巴便忘了所有的不开心,不会因为几根骨头就轻易得到满足。
一不留神,曾经对他毫无保留展露笑颜的少年便满怀心事,变成愁眉不展,需要时刻关注的,货真价实的脆弱人偶。
“江江,你别生气了。”此时此刻段柏云才意识到自己哄人的话术其实没什么水平,习惯性的安抚在少年湿润布满水汽的双眼下的显得尤为苍白敷衍,“……好,我不说了。”
“明天是周末。”少年忽然说,像是在很生硬地转移话题。
段柏云反应了一会儿,“后天行吗?后天我带你出去玩。”
少年垂着眼眸,一口一口地扒饭,只点点头。忽然,他又放下了碗筷,莫名其妙地瞪来一眼。
那眼里有怨怼,有不满,还有咬牙切齿般的气恼。可他什么也不说,万般情绪仿佛和着口中的饭菜一起嚼碎生吞,独自消化。
段柏云看得有些心惊,“江江……”
“闭嘴,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少年的情绪越发反复无常,没有哄好的余地了。
江甚雪噔噔踩着地板回了房间,赶在男人追上来之前把房门反锁住,然后把自己整个人裹进了被子里。
烦死了!
段柏云在瞎心疼什么?
刚才瞬间涨到了75%,再随便来一两次他可能就要刷满进度,然后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不想走。
现在一点都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这个世界好像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明明该为飞涨的进度开心才对,为什么还会对此抗拒,非要想方设法留下来,难道他对现状很满意,很喜欢被关着吗?
江甚雪裹着被子在床上把自己当春卷翻来覆去,越想越心烦意乱,思绪一团乱麻。
刚才还不如干脆跟段柏云说清楚,让他帮忙把那狗公司处理了,自己老别别扭扭的像什么样子?
江甚雪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咚咚——”房门被敲响。这个时间通常是来佣人送药。
“放门口就行。”江甚雪下意识说道。
“是我,我有话想和你说。”段柏云听房间内传出来的声音闷沉沉的,不由得又推了下门,“小江,可以让我进来吗?”
“不可以。”几乎是想也没想地拒绝。
门外安静了下来,段柏云没走,江甚雪知道,段柏云总会对他妥协,对他有着近乎无底线的纵容——正是如此催生出他近乎盲目的自信,自信于段柏云对他的特殊,促使他敢无视身份,屡屡对段柏云颐气指使。
窗外凉月如水灌了进来,四周静得可怕,江甚雪恍然这些天夜里扰人的蝉鸣消失了。
“扑通—扑通——”
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仿佛在角逐较劲。
江甚雪不吱声,段柏云也不肯离去,他们隔着门墙做无谓的僵持,仿佛谁先吭声谁就输了。
江甚雪心想,他数到十,如果数到十段柏云还没走的话,他就把门打开。
“一,二……”数着数着便不耐烦起来,他起身直接把门打开了。
段柏云略显诧异,看着少年泛红的双眼。
“我……”江甚雪正要开口,忽然响起一道手机铃声,他在段柏云询问的目光下抿了抿唇,“你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