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跟段柏云说肯定行不通,那就写封信吧: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敬爱的段柏云先生……
江甚雪挑灯疾笔,冥思苦想,写出的每段话都挑挑拣拣,转眼间天亮了,他没能写出一封令自己满意的信。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如果说之前身体状况是逐步恶化,现在则像是憋到一定程度的气球,因为破了个小口内里包裹的气体而争先恐后挤压而出,随时都可能爆炸。
进食容易,但从食物中吸取养分很难,吃进去没几分钟便会全吐出来。
他的体力消耗极快,别说小跑和提稍有份量些的物品,正常的行走也难以维持,是以江甚雪只能一副懒到没骨头的样子瘫在床上沙发上,有时候蹲地上没力气起来,便也只能趴地上了。
这些都还好,至少他的身体表面上没有异样,依旧面色红润气血充足的样子。
唯独五感的退化消失让江甚雪极为不适应。
短短两天,继味觉消失后他的视觉也不行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他彻底没法隐瞒了。
段柏云也不是傻子,并非没有察觉到少年的异样,只是当他发现眼前人的双眼已经什么看不见了时,一切都太晚了。
“江江?”
男人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粗粝的指腹小心翼翼地蹭过眼尾,江甚雪眨巴眼,能感觉到的只有一片昏暗。
“段柏云,我,你别紧张。”江甚雪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么多症状都找上门来,如果不集中发病的话,或许他还能有应付的余地。
“江江,为什么要瞒着我?”
江甚雪听到了段柏云话里充满了悔恨,这更令他惭愧了,“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江江,你是早就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段柏云的声线都在颤抖,像是完全无法接受这种事实,又莫名透着“果然会这样”的挫败无力感。
“对不起段柏云,我之前没有对你坦白过,我患有治不好的怪病,再怎么样都治不好的,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很快就要……”
“不要说这种话,江江,”段柏云打断道,尽力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会送你去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你会没事的,乖。”
“对不起段柏云,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突然,你别难过,你可以想象我去了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健康开心的生活着……咳咳咳……”
江甚雪话说着忽然感觉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咳噗……”
血从少年嘴角溢出,红润的嘴唇又被染上一抹红色,溢出的血珠滴落在衣襟,颈脖,还有段柏云的手背上。
“江江,你别说话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段柏云慌了个彻底,将人打横抱起疾步匆匆朝车库走去。
“别怕,会没事的。”他如此安稳道。
怀里人已经没有了反应,乖顺的脑袋随着他颠簸的动作一点一点的。
“江江,”段柏云心里升起无限惶恐,“江江?!”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江甚雪听到了段柏云撕心裂肺般的呼唤。
可惜,他已经无法作任何回应,江甚雪心想,等他再次醒来,他应该和段柏云隔着不同世界的屏障了。
非常可惜,他还有很多话没说。
……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滴液落下的声音似乎也能听到,冰凉的药水点滴进入体内,他又回到了熟悉的病床,江甚雪下意识想接下来睁开眼他会看到熟悉的面孔,还会伴随着医护们不厌其烦的唠叨叮嘱。
他睁开了眼,什么也没有。
连病房天花板也没有。
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江甚雪慌了,“系统,我的眼睛怎么?不是说会恢复健康吗?”
[宿主请冷静,您还在任务世界内。]
“……什么?”
“我不是已经完成任务了吗?”
[是的,但您还活着。]系统说这话时语气也透着不可思议,[您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按理来说您应该已经死亡了。]
“可,我还活着。”江甚雪用力握了一下拳头,经骨的牵扯感,皮肉的挤压摩擦感,还有触碰他人皮肉的热意,都是如此的鲜明。
手忽然被床边人用力紧握住。
“江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