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的感情不一样,我知道。相似的容貌可以无视时间的跨度,所以你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对我倾注爱意。但你对我来说只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就算对你萌生过那么一丝一毫的爱,它也没有条件长成参天大树,随便几阵风雨就吹倒了。”
段柏云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眼前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何止之前对少年心情感受的忽视。
他性格即是如此,跟条野狗似的扯到一块肉就死咬不会松嘴,他再怎么反省也没能改掉骨子里的东西。
江甚雪说得没错,他总是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固执地说了那么多遍的爱,一味地证明自己那颗真心,却不去想江甚雪是否也爱他。
江甚雪什么也看不见,瞪着眼良久,“段柏云,我累了。”
然后他感觉段柏云缓缓地松开了手,轻轻拂过他的眼睑,声音干哑,“江江,你的眼睛……”
江甚雪:“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失去视觉的世界对江甚雪来说没有想象中那么不便,系统很贴心地给他链接上了他们内部的区域网,除了不能发表内容外,和平常上网冲浪没有多大区别,躺床上的这些天倒也不算无聊。
段柏云的反应也比较平静,每天给江甚雪的感觉都比较正常——这样才不正常吧?
不过江甚雪向来看不懂段柏云的想法,失去视觉后更是无从知晓,他现在躺着约等于半瘫,什么也做不了了。
换句话来说,段柏云是喜是忧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江甚雪如此心想到。
他得找机会死一死。
江甚雪曾问过系统自杀的可靠性,系统没有给予可靠的回复,落到现在这种情况,江甚雪仍然不考虑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虽然等死或许更不靠谱。
身体在飞速衰竭,他的模样应该是肉眼可见的憔悴,护士对他的语气透着难以抑制的怜悯惋惜,偏偏他死不了。
“江江。”
现在是午饭时间。虽然他已经无法靠正常进食获得能量了,但段柏云每日三餐都会锲而不舍地为他准备食物。
他吃不吃都行,段柏云并没有逼着他进食,那些食物大概率是被浪费了,因为他也没有听到段柏云吃饭的动静。
“啊——”江甚雪木然张开嘴,将慢了几拍送到嘴边的东西随便嚼了几下咽下。
看着少年眯着眼吃得脸颊鼓鼓的模样,段柏云下意识开口,“好吃吗?”
“好吃,”少年的脸颊多了几分红晕,声音轻软,“你的厨艺很好。”
“……嗯。”段柏云揉了揉少年稍长的栗发,想再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秒即猝不及防地响起咳嗽声。
江甚雪用力捂住嘴,还是没有忍住涌上喉咙的涩腥,手心的湿热渗过指缝,他有些尴尬地压低脑袋,“我、我刚刚把饭菜都咽下去了的……”
“江江,你的手……给我看看。”段柏云急地把少年藏到背后的手抓了回来。
“不好意思,”江甚雪可没想在段柏云面前出丑,“太恶心了,我洗洗干净,你别看了。”
段柏云毫不费力地掰开了那只攥紧的拳头,是血,掌心里满是血,瞬间冷意从脊骨攀升至头顶。
“我、咳咳……我刚刚只是被呛到了、咳咳咳……”边说话边咳嗽,黏热的液体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江甚雪有些崩溃,“我没想吐的,很恶心,你别看了!”
“江江,是血……”
粗粝的指腹抚去他嘴角溢出的血,段柏云的声线震颤,透着很生硬的安慰以及解释意味,“是血,不恶心。”
“很恶心!就是很恶心……”
刚才忽然就吐血了,说不定明天就会肠穿肚烂,整个人变得破烂不堪呢?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段柏云都被吓了一跳,恶心坏了吧?
他早该意识到的,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也会变得越来越不堪入目,丑态毕露。
刺眼的血色不断落在少年苍白的皮肤上,染红了洁白的床单,他浑身颤抖,“别看了,求求你别看了……”
段柏云强忍住伸出的双手,攥紧拳头,“好,我不看,我去叫医生,可以吗江江?”
段柏云艰涩的安慰声在耳边响起,江甚雪有那么一瞬间对自己的厌恶达到了顶点。
他的模样看起来肯定非常糟糕,浑身都粘稠肮脏,连唯一值得夸赞的外貌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