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羽又问他们:“煎药期间,可有人在附近?”
旺喜道:“道长,厨房就那么大,大家做饭的、熬药的、打扫的,自然都挤在一块儿。”
似是问不出来什么。
在一旁看着的裴怀玉按住了魏春羽的臂膀,突然开口道:“汤老爷,我们能见见您夫人吗?”
汤老爷正为难之际,屏风后一阵响动,忽然跌出个人来——
那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内着一条月牙白流苏裙,外披一件鹅黄短袄,衬得她颜色鲜亮,更有一双眉目含情,当下见着生人面孔略红,诺诺赔礼道:“爹爹,二位公子,两位姐姐,问各位好,阿英失礼了。”
汤老爷眉头微松,拍了拍身边的坐榻:“阿英来。”又转头对众人道:“这便是我与夫人养育的小女儿。”
阿英又腼腆地朝众人笑,只是目光好奇又细致地打量过每个人。
“阿英,你今日的功课可做完了?就偷偷跑到爹爹这来。”
阿英略一缩脖子,老老实实摇头,似一只忐忑的小鹌鹑。
众人见状,都善意地笑起来。
“爹爹!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文子缵义》的功课已经做完了,只《大学》的文章还未来得及背。”
汤老爷“唔唔”地边听边应,末了拍拍汤阿英的脊背,叫她先将功课做了再过来。
阿英一步三回头:“爹爹,您要好好听道长的话治病,娘说她胳膊快好了,您也要快快好起来。”
汤老爷既忧又愧地摸了摸她的头:“乖阿英,找你哥哥们去玩吧,爹爹先和道长治病。”
阿英点了点头:“那我去找二哥哥。长兄总是穿白衣服,好吓人!而且每次和阿英说话都板着脸,凶死了!”
小姑娘告完状就溜走了。
汤老爷注视着阿英的背影,叹气道:“小女无状,各位见笑了。”
裴怀玉温和道:“令爱质纯性善,老爷哪里的话。”
汤老爷笑道:“孩子的确天真可爱,我喝的药苦,她怕我喝不下去,老是偷偷加糖,有时都甜的发齁了。”
“我是不怕苦的,其实怕苦的是她,过去她得了真心痛,总是喝药。病在两个月前才好转,说来也巧,她好了我就病了——莫不是老天教我去替了阿英?那这病生得倒也值当。”
听到此处,魏春羽福至心头地朝裴怀玉递去一眼,却恰撞见那人也瞧着自己,眼里是如出一辙的猜疑。
“哦?真心痛也能治好?不知那医者是谁,这样厉害?”魏春羽惊问。
“是柳大夫,住镇上最南边的一排房子里。他是五六年前来此的,无名无姓,因着住所挨着河边红泥地里柳树,所以大家渐渐都喊他‘柳大夫’了。不过脾性古怪,遮面示人,无人见过其真面目。”
“那等事了了,我们一定要去拜访一下。”
汤老爷道:“那头的路十分不好走,还要淌过一片泥水,若是道长往后要去,知会我一声,我叫车驾载你们。”
......
汤宅的木兰热热闹闹开过了一遭,那叶子才迟迟长出芽儿。
在簌簌风声里,零碎的白花瓣落了裴怀玉满肩。他以指为笔,以血作符,在符箓将成时,那铺满方寸之地的的血色骤如苏醒般涌动,仿佛是自庞大的力量中伸出只灵敏的触足——缓缓地、攀爬蜿蜒,竟自成了最后一笔。
湿漉的地面上,映射出冷幽幽的微光。
阿杏与嫪春厌并不在此处,这个符阵是瞒了所有人作的——只除了同他站在一道的魏春羽。
“这是什么阵?”
裴怀玉微抬了眼,疲懒中透出些惊讶:“姚春华连这个也不曾教你么?”
地上的血珠微微震颤着,犹疑地滑向裴怀玉脚边,很快又生生调转过头,往正西方向爬去......
“看着倒像......追查邪物的法子。”
裴怀玉“唔”了声,抽出丝帕来,用两根手指捻着提溜给身边人:“你应当见过的,在大青观的藏书室——压在书箱最下边。”
他知道,魏春羽从来便是如此,遇见了什么存货,都要从最里边的角落、最隐秘的地方来看起,总觉得藏得越深越是宝贝。
魏春羽偏头笑起来道:“是,你记的倒是清。乔天妒的追祟法阵。”
那可是“请邪阵”下记载的东西。
是同阴邪之力交通后,借来邪眼探寻诡祟的法子。
“是乔天师啊——”裴怀玉长叹一声,末了微微一哂,“喏,帕子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