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玉,从汤宅布阵前,你满不在乎地......恶意戏弄我,到后来在观中我最信你时还算计着我给我下蛊,”他轻嗬了声,“你从来不值得别人对你有一星半点的真心。”
虽然此刻被吴玉瀣重伤的裴怀玉,压根记不清他口中之事,但不妨碍他不屑反刺道:“自说自话得爽快么?真心——”
他轻嗤道:“那种无用的麻烦,我从来没想要过。我只想要你的一条命啊。”
母蛊受子蛊影响,烧得裴怀玉心口灼烫,他对心底泛上来的丁点酸涩无所适从,于是权作不耐烦地闭上了眼。
最后屋子里静下来。
睁眼空荡荡。
......
郎盛光同魏春羽的婚事,是在立秋那天定下的。
郎盛光说:“我不求与你伉俪情深,只要相安无事就好了。”
魏春羽心地不坏,思想宽容,无父无母,又在她父亲手底下做事,虽有才能,但品阶不高,与自己成了婚,只会敬她,也无人管束她。这对郎盛光来说,是一件恰当的好事。
“我知道你府里养了人,但不要教他出现在人前,那就与我无干。”
魏春羽肃容应下了:“洲君谨记,必不食言。”
郎盛光托起他肘弯的手,微微使劲:“我会叫父亲提拔你,你也不要拘束我。往后我是要四处周游的,修山水志。如果你想要孩子,可以过继几个。”
“在下知道。还是,多谢郎小姐。”
见他应得痛快,郎盛光不由多问了一句:“你呢,你要在官场做一辈子么?即便是做到至高处,古往今来相同的也有太多人,不会有人记得你。”
魏春羽微微摇头:“郎小姐,在从心所欲以前,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做完以后呢?你的从心所欲之事又会是什么?”
“向东去吧。”
“什么?”郎盛光微愕。
“取完真经的玄奘留在天上了,我做不成神仙,那便回东土大唐吧。”
......
成婚前两个月。
匪寇猖獗,魏春羽等人听令前往,顺利平乱。官场上又晋一级,受正六品步兵校尉。
成婚前一个月。
裴怀玉的这具身体到了极限,魏春羽应言取了一瓣魂火,熔给他的新身体。
柳巫说:“幸而你找到了他的命火,否则单是从你身上取的东西,恐怕不能这样顺利。”
魏春羽绷着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他望着昏睡的裴怀玉,缓声道了句:“多谢。”
“你本是长命之相,取了这盏魂火,至少折损二十年寿命,你真的不悔?”
温和的暮光覆在裴怀玉的面庞上,平静安宁。
魏春羽摇了头,随后竟然微微笑起来:“前辈,要是他不出现,我会痛苦很多。虽然也有些痛苦是他带来的,但和他的消失比起来......”说到这里,他换了口气,“他还活着、还存在,就好像过去的一部分我也活着一样。”
哪怕此时此刻他要杀自己。
但是魏春羽竟然更加频繁地想起,那柄曾挡在自己身前的剑。
或许这些年,他已经疯了。
“我已经失去很多东西了,要是他也不在了,我都不知道我还剩下什么了。”
所以哪怕裴怀玉不愿意,哪怕给他种下各种稀奇的蛊虫,哪怕是用连自己也参不透的情感留下他,只要留下他,怎样也不会后悔的。
柳巫面上的沟壑里像藏了许多的眼睛,与那双显露着的一起注视着他:“人总得学会从自己身上找活头,如果你还想活着。”
“办完这桩事,我也要回庄子里了。”
魏春羽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多谢前辈了。那阿嫪姑娘也跟前辈一道走吗?”
“随缘罢,她或许愿意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