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正站在火炉旁,那里还有一把小椅子,他略显笨重,要是坐在小椅子上,怕是都看不到有椅子了。
“首辅跟陛下可是有事要谈,可要孤回避?”
虞九舟明知故问,听得一旁迟晚垂眸,嘴角微微勾起。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虞九舟,在父亲面前的乖顺,大臣面前的知礼得体,怪不得皇帝愿意跟她聊政务呢。
高正还没说话,皇帝冷声道:“好一个文人之首的首辅大人,为了一个不忠不孝的逆子,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虞九舟装作惊讶的模样,“父皇,首辅为国为民,何至于此。”
高正在皇帝发火的时候就跪在了地上,迟晚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找了一个不显眼的吃瓜位置。
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关注她,皇帝的声音阴冷,“高正,这首辅你若不做,朕就诛你九族。”
皇帝怎么还强制人家留下。
高正把头埋得低低的,“高北望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罪臣教子无方,请陛下降罪。”
这会儿他已经完全不提请辞的事情了。
迟晚也弄明白了,高正的儿子高北望犯了事,还捅到了皇帝这里,他想要用首辅之位,换取儿子活着。
可皇帝不肯,要他放弃自己的儿子,继续做首辅,并且皇帝认为,高正居然用他给的官位找自己谈条件,怪不得这么生气。
虞九舟立刻上前给皇帝顺气,紧接着怒斥高正,“放肆,君上恩宠,岂容你说不要就不要。”
“高正,你是堂堂首辅,陛下对你极尽恩宠,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便是这样回报陛下的?”
“臣罪该万死。”高正连忙认错。
可能是女儿帮自己骂过了,圣元帝的怒火平息了许多,“好了高正,回去吧。”
高正没有达到目的不想回去,只把身子跪得更低了。
皇帝见此又要发火,迟晚犹豫着要不要偷偷出去,可又担心皇帝殃及池鱼,万一责罚虞九舟怎么办,她只能继续待着。
迟晚看向虞九舟,想要暗示一下接下来做什么,哪知虞九舟给她使了个眼神。
干嘛,这是要她说话?她说什么啊。
迟晚大脑急速转动,然后上前,“陛下,臣以为首辅年事已高,这个时候痛失儿子,恐在大悲之下伤及寿命,臣有本奏。”
她突然开口,所有人都懵了。
特别是虞九舟,给她使眼色让她暂时离开御书房,怎么这么莽,就给皇帝建议了呢?
高正则在想,自己跟这位驸马有什么交情,她居然为自己说话。
而皇帝上下打量着她,对她有些满意,本来他就不想对高正怎么样,只是需要一个台阶,真是好驸马。
皇帝心想:要是她能说出个所以然,朕大大有赏。
迟晚硬着头皮上前,“陛下,高北望结党,贪污可有证据?”
“结党没有,贪污有。”
是否结党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说你是结党就是结党,说你是三两好友相聚,那就是好友相聚。
所谓证据,全看皇帝要不要处理。
皇帝这样说,迟晚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陛下,高北望贪污受贿,臣以为,他贪了多少,就十倍还回,全充国库,而其本人革职遣送回老家,终生不得回京,也省得首辅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高正:“……”他儿子这次贪了数百万两,十倍就是数千万两。
大周每年的财政收入一千万两左右,要是他真能拿出来这么多银子,皇帝该怎么想?
拿出这么多银子不是,不拿这么多银子,儿子就没了。
虞九舟惊讶过后,接过迟晚的话道:“我大周一年财政收入不过千万两,数千万两银子也太为难首辅了,父皇,臣觉得,看首辅诚意如何?”
圣元帝思索了一会儿,高正这个首辅没有什么改革的魄力,却足够听话,他要是致仕,上位一个意气风发的首辅可就不好了。
内阁权力逐渐增大,比大周初期不知道高了多少,这些权力都是皇帝的,现在到了就算皇帝数十年不上朝,大周依然能正常运转的地步。
这就导致了官僚士绅瓜分大周,从财政收入逐年减少,官僚士绅家业逐步扩张就能看出来,大周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
圣元帝跟官僚士绅斗了一辈子,最后找到了一个听话的首辅,自然不愿意就这么把人放走,可也要给朝堂诸臣,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迟晚的主意不错,就是怕高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九舟的补充更有道理。
“既然公主驸马都这么说了,朕就给你一个机会,拙身,不要让朕失望。”高正字拙身。
圣元帝给自己一个台阶,就把事情这么定下了。
圣元帝挥手让三人出去,能明显看出来,他精力不支,她们看在眼里,却不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