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弘简答道:“很好。”话音一顿, 他想着是否要再多夸她几句。
而此时苏苏咬了咬唇, 轻声询问:“公子南行时, 我可否同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苏苏总觉得他吃下糕点, 面色缓和许多。出京公办多有不便, 青木要帮着料理诸多琐碎杂事, 日常起居这些总归是女子更为细心的。想到这个, 她便问了出来。
她也不是全无私心的。近来他多有亲近, 她一边浸在甜蜜当中,一边又觉得他不在京中的几月有些难捱。她到时候扮做寻常丫鬟,不出门抛头露脸,外人见不到她,自然也不会传出流言碎语。
徐弘简没想到她会提出此事,即使他们做尽一切准备,也摸不准会遭遇何等危急情形,便立时说:“不可。”
他这话一出口,便见苏苏落寞地垂了眼眸。她好像有些失望,但向来乖顺,也没有再争上一争。
徐弘简正思索着要如何哄哄她,青木捏着一封信步履匆匆地踏入书房,顺手把门带上,快步行至桌前。
苏苏一听门扉发出响动,余光瞥见青木疾步行来,便知道他又要忙上片刻。
之前青木禀事回话都不避开她,但苏苏觉得那些都不是她该听的。以前她避不开也就算了,这会儿没什么事,他又回绝了她随行的提议,苏苏便想出去了。
但她刚转身走了两步,徐弘简把她叫住,只说:“别走。”
苏苏不解,回身朝他那方看了眼,徐弘简已经把青木手中的信封接过,正一行行仔细看着。苏苏想了想,净手过后到书架上取了一册游记,坐在里间靠窗的长榻上细细品读。
不知过了多久,苏苏又翻了一页,感觉眼前一暗,抬头时才看到徐弘简立在她跟前。
连枝灯耀目的火光给他的身形镀了一层金光,苏苏仰面看向他。
向来清冷的面容神情柔和,正微微笑着。
徐弘简没说话,坐到她身侧。
两边都很宽敞,但见他坐下时和自己衣袖交叠的情状,苏苏不自觉地想往旁边让一让。
她还没动,便被徐弘简揽住腰肢,不仅没让成,还一下子挪到了他怀中。
上元节出游,她和他的衣袖相触都能使她生出隐秘的欢愉,这会儿坐在他怀中,看着他袖上银线绣纹,苏苏没忍住用指尖描绘着图案。
苏苏捏紧了书脊,指尖在上面凹凸不平的纹样上蹭了蹭,平复了心跳才敢抬头看他。
靠得这般近,她仔细一看,他当真是清减了。榻后小窗半开,一阵凉风透进来,苏苏不由伸手抱住他。
等她双臂将他环住,苏苏方觉得自己傻里傻气的,这样哪能避得了寒气。但就这般将徐弘简环住,将脸轻轻靠在他怀中。徐弘简身上淡淡的笔墨气息和一股药香在她周身萦绕。
苏苏很少和他如此亲近,但对他的味道已经很是熟悉。
她刚去慈济寺时,确实是有红鲤所担心的情形。她不大睡得惯寮房中的床。那张床不如她屋中床榻宽敞舒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她不怎么习惯山中寮房的味道。
说来也奇怪,分明离烟火缭绕的前殿隔了很远,但寮房中每一处都渗着殿宇中独特的气息。
每夜合上双眼,苏苏都要在脑中给自己编个小故事,或是想一想白日里的琐碎趣事,才能慢慢进入梦境。
徐弘简去见过她两次之后。他便日日出现在她的梦境中。
解开她腕上红绳时指尖的接触,和在存放被褥的库房中的亲密,这些情形都没在梦中重现。苏苏只记得在梦里,一闻到那种熟悉的味道,她便十分安心。
现下想来,梦境里也是靠得极近才会有嗅到浅淡香气的幻境吧。
兴许,她在梦里和雪泥一样,对人对物都好奇得紧。雪泥还总想往她袖中钻去,简直随时都在找可以歇下的小窝。
说不准真是这样。她一月前不就清清楚楚梦见自己变成了小兔子?那回梦见的,好像还是变成小兔子的她从小竹笼里钻出来,调皮地跑到他写字的紫檀桌案上。
思及此,苏苏羞窘得厉害,恨不得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原本环在他腰侧的双臂也缩了缩,想要收回来。
苏苏懵懂微恼的样子,落在徐弘简眼中十足可爱。她主动抱紧,让他心底一片柔软。
难怪她总愿意抱着雪泥,娇娇小小一团窝在怀里,原来是这样的感受。怎么看都讨人喜欢。像软软的一团白棉花,要小心看护,仔细呵护着才行。
徐弘简未曾哄过人,此时只能放柔了语气,轻声道:“我离京之前,再差人找几个会武的婢女。你若在府里闷得慌,想去哪,尽管跟郑嬷嬷说,她会带你去的。”
苏苏仰起脸听他说话,先是嗯了声,轻轻点头。过后又在脑中把他的话过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徐弘简先前否了她随行的提议,这会儿说这些,像是在哄人。
苏苏唇角微弯,眸中盛满笑意。
她原也不是为了好玩才想跟他去的。他不在府中,她就待在朝宁院,偶尔去宋温那处坐上片刻,就是极为惬意的日子了。可此时听他这样说,苏苏心中极为熨帖。
但转念想到,她才到朝宁院没几日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苏苏刚被二房的人吓过,怕再出门惹出什么乱子,过后几月都老老实实地没主动提出要去过哪。
倒是他年后曾说过,得闲时带她出门,她盼了好久,但到现在他一次都没陪过她。
苏苏想到这个,就想问他,回京过后,能否拨出一日空闲来。
眼下这般姿态好像不大适合问出这话,放在他腰侧的手臂动了动,苏苏想收回来,坐直了再问。
她一缩手,徐弘简便察觉了。他顺了自己心意,就势将纤纤素手握在手心中。
徐弘简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短短两息过去,苏苏耳下寸许那粒小红痣都艳丽两分。
娇容羞怯,动人心魂。
“怎么了?”徐弘简含笑问道。
苏苏已失了气势,软声软气地把方才想好的话问了出来。但此时出口全然不是她设想的那样。等她说完了,垂眸又看到被握在他掌中的那只手。
五指软软地待在他手中,一颗心却不合时宜地生了志气。苏苏轻咳一声,打算换种语气把话重说一遍。
然而她还未说出口,徐弘简便道:“若你想出门逛一逛,明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