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红和佟建松也是被这动静吓懵了,对视了一眼忽然笑出声来。
“你反应真快啊。”佟建松没心没肺地拍拍吴桥一的床铺,“换一般人估计真就摔了。”
也确实是多亏吴桥一动作灵敏,上铺的高度并不低,摔下来轻则疼个一夜,重者甚至躲不过脑震荡。
姜红想想还是把两个人打发到了下铺,意思是瘾也过了,后半夜还是以安全为主。
吴桥一显然觉得面子挂不住,又开始一副冰封似的高冷脸,企图把自己的窘迫都藏在面无表情之后。
佟语声却觉得他这样好玩得要命,怕他有负担,就小声安慰道:“这床太窄了,要不是你先醒,我也得摔下来了。”
吴桥一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委屈的质疑。
“真的。”佟语声笑着说,“我刚刚都沾到床边儿了,差一步就得滚下来,算是你救了我一命。”
吴桥一上下打量着他瘦弱的小身板,想着这人爬个上铺都费劲,真要掉下来怕不是直接送进了icu了。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自己刚刚那一摔非常有价值,甚至直接拯救了一条弱小的生命,顿时他觉得自己的周身散发着万丈光辉。
于是他就坦荡地接受了佟语声的致谢,光明磊落地窝进床铺里。
临闭上眼之前,佟语声忽然探过来,趴到他的耳边小声说:“我睡觉的时候可以牵你的手吗?”
吴桥一的眼睛顿时雪亮起来,忙不迭把手伸给他。
佟语声小心地捏过他的食指,还是笑着补充了一句:“这样我晚上也不怕了。”
两个人睡着之前,确实是牵着手的,醒来之后佟语声整个人贴到了墙壁上,吴桥一则呈大字型张开,一条腿搭在地上,像是个身材过分修长的海星。
他们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检查桌上的小光头。
这东西依旧没有半点儿争气的意思,佟语声文明礼貌地骂了两句,说它注定是活不成了。
他们俩恨铁不成钢地去洗了漱,因为没有别的口味,佟语声久违地蹭到了香辣牛肉面,吴桥一不信邪地也添了些酱包,结果又直接当场飙泪了。
剩下来的时间里,佟语声病发了一次却不严重,在没有惊动列车组的情况下被遏制在了摇篮里,然后吸着氧昏睡了几个小时,醒来又下了几盘棋,终于在快要承受不住的前夕听到到站的铃声。
他逃出火车时甚至没有坐轮椅,下了站那不同于车厢的干净空气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洗了干净。
吴桥一也被闷得快发了疯,一下车就在站台上撒丫子来回狂奔了几个回合,直到一身的憋屈劲儿都挥发完了,才急吼吼跑回来给佟语声推轮椅。
长时间的奔波让一家人都疲惫不堪,此时正值深夜,一家人在车站附近的旅馆短暂歇脚,第二天终于轰轰烈烈朝医院进发。
这是佟语声第一次来北京,也是吴桥一第一次见到中国的首都。
清晨,一个在渝市本应当休闲松散的时间段,北京的马路上就已经充斥着繁忙的车马行人。
佟语声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看着四周鳞次栉比的大厦,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仿佛是突然从井底的世界跃出,发现真正的天地,其实广袤得让他有些错乱。
吴桥一在陌生的环境里也忽然紧张起来——他只是把渝市那几个熟悉的路反复走了明白,但他路痴的本质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变,突然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就仿佛第一天来到渝市,惶恐而无助。
正当他脑子不断发懵,神经警报狂响到快要熔断的前夕,佟语声忽然拉着了他的手,说:“跟我走,别跑丢了。”
只在那一瞬间他便放松下来,就像是当初误打误撞走进班里,听到那一声脆响的“joey”,让他这片胡乱游走的浮萍找到了依托和根基。
北京的医院比渝市附院更大,人也更多,熙熙攘攘得让吴桥一有些烦躁。
陪同佟语声做检查的全程他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本身就害怕这样的环境,让他彻底没有办法集中精力。
佟语声知道他不喜欢这边医院的环境,但这边的事情太多,爸妈根本抽不出身来,便让他在门口的花园里等他。
等佟语声中午抽完血回来时,却发现吴桥一人不见了,一家人慌慌张张打电话找了半天,才在医院后面的一条小街里找到了迷失了方向的他。
吴桥一因为乱跑被佟语声训斥了一顿,他这次认罪态度出奇的好,只是乖巧地陪他吃了午饭,下午也就不再挣扎,任命般配着他做了很多后续的检查。
这一个下午,吴桥一陪佟语声走了很多科室,做了很多检查,拍片子抽血化验,忙得人非常痛苦。
他们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医生告诉他们,佟语声已经进入了器官移植排队系统,只要有合适的肺源就会立刻通知他,一家人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结束了这趟匆忙而不安的医院之行。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吴桥一觉得自己的天空都亮了。
今天最高兴的事,就是他听到医生说,佟语声是ab型血,生物里学过,ab型对其他几种血型的接受度比较好,溶血反应发生的概率低。
虽然,这在移植手术上微不足道到甚至不算一件喜事,但至少,属于佟语声的好运应该要一点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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